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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截杀

终于出来了。

此刻,星陨之域那域内特有的、混杂着腐朽与奇异金属腥气的风,竟然诡异地让苏璇有一阵熟悉的安全感。

目的达成,苏璇不再停留半分,疾行离开。星陨之域的边缘,那层常年弥漫、仿佛亘古不变的灰紫色毒瘴,渐渐被外界更清冽的空气取代。脚下坚硬、布满诡异纹路的暗色岩石,逐渐被踩踏出来的泥土小径替代,稀疏的、顽强扭曲着生长的域外植物探出了头。

苏璇的身影在稀薄的瘴气中穿行,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她身上的素白衣裙沾染了深褐色的兽血和墨绿色的毒瘴汁液,几处地方被划破,露出底下紧束的黑色劲装,显得有些狼狈。域外的风似乎都带着试探的意味,她沿着星陨之域寻找到那匹马,就在苏璇翻身上马的一瞬,一道凄厉的破空声撕裂了瘴气残留的寂静。

“咻——!”

一道乌光快如毒蛇吐信,直取苏璇后心,那速度,绝非寻常弓弩所能企及,是灌注了强大内劲的机括暗器。

苏璇没有回头,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诡异地向右一扭。乌光擦着她左侧臂膀呼啸而过,而后深深钉入前方一棵扭曲的古树树干,尾部兀自嗡鸣震颤。

袭击并非只有一道。

左侧,一道影子毫无征兆地从地面枯叶层中暴起,那身影瘦小如同猿猴,动作却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一柄淬着幽蓝毒芒的短匕,悄无声息却又狠辣无比地抹向苏璇的咽喉。

右侧,另一道更为魁梧的身影紧随而至,如同蛮牛冲撞,沉重的拳风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呼啸,直捣苏璇腰腹。这一拳若是砸实,足以震碎内脏,而这壮汉的拳套上,泛着诡异的油绿光泽。

正前方,最后一人如同鬼魅般浮现。他身着深色劲装,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手中并未持兵刃,但十指张开,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灰白色气流,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腐朽衰败的腥甜气味。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迟滞苏璇的动作,侵蚀她的意志。是灵师!擅长操控灵力进行精神压制和毒气侵蚀!

“死!”

杀意四起,瞬间锁死了苏璇所有闪避的空间,避无可避。这是精心准备的猎杀网,应当就是柳盼儿势要将她这个“不祥的余孽”彻底扼杀在星陨之域边缘的决心。

多亏了十年域中挣扎求生的本能,即使苏璇已经伤痕累累且疲惫不堪,左手还是如闪电般探入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灰布小囊,指尖捻出几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迎着左侧那抹喉的毒匕悍然弹出。粉末无声无息地融入空气,瞬间,那猿猴般的杀手动作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烈的痛苦,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穿了经脉,那凌厉的抹喉一击顿时迟滞变形。同时,苏璇身体借着刚才扭避暗器的余势,不退反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险之又险地从右侧壮汉那开碑裂石的重拳与左侧杀手的迟滞匕首之间滑了过去。拳风擦着她的后腰而过,带起的劲风撕裂了本就破损的裙摆。

而正前方那灵师才是最难对付的,强烈的精神侵扰和剧毒特性,已然将她笼罩。

“哼!”苏璇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分,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强压下去,右手在袖中一翻,指尖已夹着三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微弱幽蓝光泽的银针。手腕一抖,银针并非射向灵师,而是以奇快的速度刺入自己左臂内侧三个穴位。

针入体,幽蓝微光一闪而没。一股清凉却带着尖锐刺痛感的气流瞬间沿着经脉逆冲而上,那腐朽衰败的精神侵蚀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被硬生生阻隔在外。以毒攻毒,用更霸道的烈性神经毒素暂时强行刺激自身潜能,抵御精神侵蚀,代价是,代价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身体动作终究受到了迟滞。

“噗!”

右肩传来剧痛,一道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角度刁钻无比的乌光,深深没入她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素衣,大约是那个隐藏的机括杀手吧。

剧痛反而让苏璇重新打起来精神,她甚至没有去捂伤口,借着肩胛被击中的冲击力,身体猛地向后一旋,左手再次挥洒出一片淡黄色的烟雾。烟雾带着一股辛辣刺鼻的硫磺和某种奇异草药混合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将她与正面那灵师隔开。烟雾所过之处,地面稀疏的杂草瞬间枯萎发黑。

“屏息!退!”那灵师显然识得厉害,厉声喝道,身形疾退,同时双手结印,试图驱散毒雾。

那魁梧壮汉和刚刚摆脱了“冰魄凝滞散”影响的猿猴杀手,也忌惮这突如其来的毒雾,攻势稍缓。

苏璇抓住这电光火石间的空隙,策马而去,朝着瘴气更为稀薄、林木稍显稀疏的方向疾退。她知道自己不能恋战,对方有备而来,四人配合默契,还有一个阴险的远程偷袭者,更有擅长精神压制的灵师,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肩胛的伤口随着剧烈动作不断涌出鲜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体内强行激发潜能抵御精神侵蚀的毒素也开始反噬,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刃切割。汗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追!她中了‘透骨锥’,跑不远!”灵师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怒和志在必得。四人紧追不舍,机括的破空声、短匕的寒光、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腐朽灵压,如同死亡的阴影,牢牢笼罩着前方那个染血疾驰的身影。

林间的树木在苏璇急速后退的视野中化作模糊的残影。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计算着怀中几种压箱底毒物的药性爆发时间和范围,计算着对方每一个可能追击的路线。肩头的剧痛和体内的毒素反噬如同两把钝刀,不断切割着她的意志。血液流失带来的冰冷感正从四肢末端蔓延上来。

难道真要栽在这里?十年炼狱挣扎,才窥见一丝复仇的曙光,就要被柳盼儿的爪牙终结在这荒郊野外?不!绝不可能!

苏璇麻木地将右手探向腰间一个更小的黑色皮囊——那里装着她以域内几种狂暴毒物精华炼制的“焚星散”,一旦爆开,方圆十丈,玉石俱焚——

“哎哟喂!这什么鬼地方?路也太难走了!本王的锦靴都沾上泥了!晦气!真晦气!”

一个清朗、散漫、带着十足纨绔子弟抱怨腔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插入了这肃杀的追击战场!

声音响起的方位,恰恰在苏璇疾退路径的侧前方,一片稍显开阔的林间空地的边缘。

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着骚包无比、用金线绣着大片繁复云纹的月白色锦袍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几棵歪脖子树后面转了出来。他手里还捏着那柄标志性的、同样描金画彩的折扇,一边走,一边装模作样地用扇子拍打着锦袍下摆上几乎看不见的灰尘,满脸都是嫌弃和不耐烦。

是萧衍!

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眼前这血腥残酷的追杀场面,又或者是看到了也浑不在意。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浑身浴血、眼神冰冷的苏璇,又掠过后面四个杀气腾腾的蒙面杀手,最后落在地面一滩苏璇刚刚滴落的血迹上,夸张地皱起了眉头:“啧!打架斗殴?血都溅到路边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扫了本王踏青寻幽的雅兴!”他语气里充满了被冒犯的纨绔子弟特有的骄横无理。

追击苏璇的四人骤然停下,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他们显然认识这位皇城赫赫有名的“废物”王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杀一个孤女容易,但若伤了当朝王爷,那绝对是泼天大祸,柳盼儿也绝不可能替他们兜住。

那灵师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对其他三人道:“这废物怎么会在这里?别管他,目标重要,速战速决!别让他碍事!”他试图绕过萧衍,无形的精神压力再次凝聚,锁向苏璇。

“速战速决?啧啧啧,这位仁兄杀气好重啊!”萧衍像是才注意到那灵师的动作,扇子“唰”地一下展开,挡住了自己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本王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多不文明!你们这凶神恶煞的,吓到本王了!”

话音未落,他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身体猛地朝旁边歪倒,口中还夸张地“哎哟”一声。就在他身体失去平衡、看似要狼狈摔倒的瞬间,他那只拿着折扇的手,却“无意”地、幅度极大地向外一甩!

“呼——”

一股刚猛霸道、与他纨绔形象截然不同的强劲罡风,猛地从扇骨中喷薄而出。

“砰!”

灵师那股无形的精神压迫,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某种奇特震荡力量的罡风一冲,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紊乱、溃散了大半。灵师闷哼一声,脸色微白,凝聚的力量被打断,受到了轻微的反噬。

苏璇在萧衍出现、敌人攻势被扰乱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肩伤和毒素反噬的双重剧痛,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从马背弹起,身体如同鬼魅般再次加速,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白影,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猛地从萧衍“摔倒”让出的空隙中,冲出了这片开阔地,毫不停留地扎进了前方更茂密的树林之中。

“废物!给我追!”灵师又惊又怒,厉声咆哮,顾不得许多,就要带人绕过萧衍继续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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