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般的疼痛。
意识如同沉船后的碎片,在无尽的痛苦与虚无之海中缓慢漂浮、聚合。
汐第一个从彻底的昏迷中挣扎出一丝微弱的感知。率先恢复的是她那“源初之民”的本能——对周围水流的触感。不再是开放狂暴的深海,而是相对滞涩、沉闷的…洞穴水域?厚实的沉积物和海藻**的味道取代了海水的咸腥。
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那是力量被强行抽取后又强行斩断的后遗症,远比肉身创伤更致命。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绝对的黑暗,只有她体内残存的、微不可察的幽蓝流光,勉强映照出粗糙的岩石洞壁和缓缓飘动的絮状物。
她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了身边两个冰冷的、毫无生息的物体。
风象瘫软在她左侧,脸色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鼻下和耳际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是精神力彻底燃烧透支的惨状。火象蜷缩在右侧,情况看起来更可怕。祂身体表面那些恐怖的龟裂依旧存在,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像,金色的血液不再渗出,仿佛已经流干。周身的火焰彻底熄灭,连一丝热量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死寂的冰冷。唯有极其微弱、间隔极长的一次能量脉动,证明着祂还未彻底湮灭。
他们还活着。但都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土象…
汐的意识中闪过那艘毅然冲向大气层、最终化为宇宙尘埃的舰影,以及那决绝的湮灭波动。一种复杂的、夹杂着哀伤、敬佩与巨大失落感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个永远冰冷、绝对理性的“基石”,为了给祂们争取这一线生机,选择了最彻底的自我牺牲。
枷锁…星枢施加在祂们身上的枷锁,以最残酷的方式显现其代价——背叛即意味着毁灭,甚至连累他人。
但…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汐挣扎着集中残存的精神力,不是向外探测,而是向内,感受着那枚紧握在手中的、裂纹遍布的吊坠。吊坠的光芒黯淡,但在其最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非属于她的、带着绝对理性计算痕迹的…能量印记?
是土象最后那番操作…还是…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洞穴中如同惊雷般的能量启动声响起!
来源是风象!祂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原本属于土象多功能工具包组成部分的微型数据存储器,突然自动弹开,投射出一片微弱的、不断闪烁的光幕!
光幕上没有任何图像,只有一段极其简洁、由星枢通用语和一种更古老密码混合编码的信息流在疯狂滚动!
是土象!是祂最后时刻发送出来的东西!它竟然一直隐藏在风象的设备里,直到此刻才被某种预设条件触发!
那信息流的内容经过初步解密,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字烙印在汐艰难聚焦的意识中:
【致幸存单位:】 【最终行动记录及数据分析摘要已封存于此。】 【FE-02“海洋星球”实为星枢(篡火者)高级生物实验场及“源初”相关异常物品封印地。】 【深海源头初步判定为:被禁锢的、遭受污染的“源初”古神残骸(代号:拉莱耶),其力量已被篡改,用于执行“全球生命形态统一化”改造。】 【星枢在此实验“意志统合”技术,旨在制造绝对服从的生物兵器,并研究如何安全汲取“源初”之力。】 【北极泵站为核心控制节点。】 【警告:“拉莱耶”污染性极强,其“呼唤”为诱饵。】 【警告:星枢特殊部队“清道夫”及更高层级单位已被惊动,大规模清扫行动即将开始。】 【建议:避免正面冲突。利用洞穴隐匿。尝试接触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同化的本土抵抗力量(如有)。】 【信息包内含:星枢低级通讯协议破解码;FE-02部分详细地质扫描图;基础生存资料。】 【…祝好运…】 【——传输单元:土(逻辑终端)- 最终指令执行完毕】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微型存储器冒出一缕青烟,彻底烧毁报废。
死寂再次降临。
但汐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土象不仅救了祂们,更在最后时刻,为祂们留下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和生存工具!这份“奖赏”,是祂用自身存在换来的,是打破星枢信息封锁的钥匙,也是套在祂们身上新的、更加沉重的枷锁——活下去,并揭开真相的责任。
星枢的“奖赏”从来都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而这一次,土象用自我毁灭为代价,将这毒药外壳击碎,留下了虽苦涩却真实的解药碎片。
汐艰难地伸出手,将几乎冻僵的火象和意识涣散的风象向自己身边拢了拢,试图用自己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源初”之力,为祂们维持最后一丝生机。
洞穴外,深海中,隐约传来某种大型装置运转的低沉轰鸣,以及能量扫描波掠过洞口的微弱涟漪。追捕并未结束,只是换了更高效、更冷酷的方式。
祂们被困在这黑暗的海底一隅,重伤濒死,强敌环伺。
但希望,如同汐眼中那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幽蓝光芒,并未完全泯灭。
土象留下的火种已经播下。汐知晓了部分真相。风象的狡黠与火象的狂暴在绝境中亦曾闪耀。而祂们各自血脉深处,那被星枢枷锁长久封印的、属于遥远古老文明的真正力量,已初现端倪。
第一卷【星骸苏醒】的故事,于此告一段落。四象从懵懂的执行者,成为了知晓部分真相的叛逃者。星枢的冰冷秩序露出了狰狞的一角。古老的阴影逐渐浮现。
前方的道路依旧黑暗,遍布荆棘。但挣脱枷锁的旅程,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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