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廖汀现在活得好好的,旬兰嘉就没深究什么自由意志之类的问题。
她对比故事中的两个死灵,问:“是不是女尸更容易形成死灵?”
调查员打了个响指:“为了确定接下来的措辞,我需要知道两个问题的答案。第一,你是否有宗教信仰?”
旬兰嘉配合道:“目前没有。”
“信仰”是既定的价值判断集合。
别人传播的信仰,最适应别人的环境;自己产生的信仰,需自行质疑完善。挺费事的,她想还是免了。
除非外星人绑架改变她的脑电波,虫子寄生改变她的脑物质,敌人一棒子打坏她的脑结构……否则她不会信仰任何东西,无论是宗教或者别的。
仔细想想,被外星人、虫子和敌人强行改变的她真的是她吗?一艘有了信仰的船,还是船吗?
阿廖汀继续问:“第二,你对‘超自然’有什么看法?它们神秘、伟大、污秽吗,或者能用其他词形容?”
旬兰嘉感觉这个对话好像发生过:“我没看法,超自然只是个名词,只是存在。”
得到两样答案后,小插曲很快结束。
阿廖汀:“好,我了解了。你刚刚问是否女尸更容易形成死灵,确实有这样的倾向。归根结底,有能力孕育生命的人,比如大多数女性,更容易受神秘影响。”
有孕育能力,是指处于初潮至绝经时期的女性?
旬兰嘉记得自己在地摊杂志上读过,超自然现象的数量随月相、潮汐的周期变化而波动。
到底是满月时超自然现象多发,还是普通人在这段时间更容易察觉到,或是祭司们倾向于在满月时办事,目前尚无定论。
“亘”和宇宙始源力量崇拜……
对了,一开始那位死者名为“吕娜”,这名字好像也源于某个旧语言中的“月亮”一词。
旬兰嘉问:“吕娜是谁的祭司?”
阿廖汀回答道:“她是泛灵论者,在向天地献米饭香味时不慎坠亡。”
还以为自己会听到异神名字的旬兰嘉沉默3秒:“……生命真脆弱啊。”
阿廖汀目光聚焦在鬼屋,旷远悠长的风吹过。
大约15秒后,她歉意一笑:“不好意思,现在按理来说我应该讲点大道理深深打动你,但鉴于鄙人不小心把打好的腹稿忘了,你稍微靠想象意会一下。”
“嗯,好。”旬兰嘉点头。
“那么你对我应该有了初步了解吧?”阿廖汀不知道模仿着谁,一板一眼地说话。
“我不敢这么断言。”
“在你眼里,我估计是个来路不明的古怪老大姐,说了点怪话就硬是拖你来这里。”
“……”
这倒确实,连路上的陌生人都会希望她收下传单,阿廖汀却至今没有展露明显意图,但也不像真的漫无目的。
旬兰嘉叉腰,姿势的改变让裤子口袋里团成一团的取餐号热敏纸有些硌人:“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期望,现在提出来吧。”
阿廖汀忍笑,手搭在她背上:“把你的简历拿给我看看。我说自己中意你,是因为第一眼就看出你能当调查员,你信不信?”
“你是人事?”旬兰嘉掏出手机给她看自己编辑过的文稿,尽量不抱额外的希望。
她们早在摩天轮上就提及过相关问题,但被一笔带过了。
“我不太干人事。”阿廖汀没接手机,弯腰扫过一眼,“啊,你之前在萤火城读书?我春天的时候去那里旅游过,清蒸鳜鱼特别鲜美。”
旬兰嘉几乎能尝到鱼味了,春天养出鲜嫩的蒜瓣似的鱼肉夹在少许大刺当中,连脂肪都白润润的……
她吞唾沫:“对。你有别的问题尽管问。”
阿廖汀尽管问:“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配什么药水?”
旬兰嘉不清楚对方一无所知,还是已经有了答案,只等她老老实实承认。
“我试着把石像掉下来的碎屑磨成粉,据说敷在脸上能控油。”
她现编故事,听说只要谎言荒谬得和现实一样,就能让人减少怀疑。
阿廖汀:“哪里学来的配方?”
旬兰嘉皱眉思索:“上网冲浪的时候吧,应该是哪个词条里提到的古代传说。”
“会几门旧语言?”
“学了点阿尼克语的词汇,动词变位太多了,语法有点黏嘴。”旬兰嘉想起自己提过“吕娜”这个词,又补细节,“其他语言也知道个别词汇,毕竟很多语言有共同的源头。”
“会多少种法术?”
“啊?”旬兰嘉装傻,硬撑,虚张声势,“我知道18种深山老林穷乡僻壤古老村落里的传说法术,但如果它们有效,那这些村落还会这么穷吗?我还知道一些宫廷里的厌胜术,可是王朝照样衰败。”
阿廖汀勾住她的肩膀:“说实在的,不用含糊其辞,隐藏自己。”
旬兰嘉平移半步脱离接触,紧闭着嘴,怕被路过的谁举报了。
于是,阿廖汀没着落的手挥得像旗:“你应该能猜到,调查员在交流安全方面有一定的赦免吧?毕竟不了解肿瘤就无法做切除手术,不了解禁忌知识就无法解决神秘问题。”
“确实,你说得对,但只要我还是学生,就不能那什么。”
旬兰嘉努力暗示:只要一份随便什么合同,赋予她官方背书的身份,就大概率能“那什么”。
“哦对!”阿廖汀这才想起重要的事,从上衣防贼口袋里掏出一卷牛皮纸,“差点忘了,总之先看看实习合同,没问题就签吧。”
旬兰嘉展开,发现它似乎真的是由动物皮制成的,厚实又柔软。
更确切地说,是“它们”,合同一式两份。因为材料特殊,只有两张,所以字号很小,但字迹特别清晰。
她在裤子上轮流擦左右手,捧着合同:“这几小时算是面试?虽然不知道我达到了你的哪条标准线。”
她要在对现状全貌缺乏总览的情况下做决定了?她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了?她要开始上班了?
合同虽然敲了个白象限的章,但是聘用的岗位只是阿廖汀的助手,只对她一个人负责。
意思就是阿廖汀有活儿找她,她发现可疑问题,或者自身需要一定赦免时也报告给阿廖汀。
还提供岗前培训?培训什么?
“反正合同里有坑你也看不出来,趁早签了,然后我们今天就得搞定岗前培训。”
阿廖汀挥拳,流露出期待。
旬兰嘉又着重阅读合同上的工作内容:“我的任务通俗来说就是‘线人’加‘跑腿’吧?你有几个这样的助手?”
“你签了我就有一个了。放心,不会亏待你。”
——没事,签吧,如果阿廖汀或者白象限想害你,就把她们都杀了。
——总裁可以吊在写字楼外立面的发光字标上,给大家打个显眼的广告。
——哈哈哈。
旬兰嘉心境平和地找出签字笔,签两次大名,做线人兼跑腿。
阿廖汀把牛皮纸卷成筒状,从庞大的防贼口袋(为什么单穿的衬衫会有防贼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界面。
“输一下手机号、身份识别卡号和银行卡号。买保险、发工资要用。”
旬兰嘉回忆自己从互联网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阿廖汀在白象限的团建照片。
她溯源后发现,照片里的每个人都在公司有迹可循,所以大概率为真,应该不至于用她的个人信息贷款100万然后携款潜逃吧?
旬兰嘉焦虑地掐了自己一下:“契约……”
“什么?”
“我们再立一份契约吧,在法律之外,用自然的力量约束我们。”
“已经签了,它既是合同也是契约。”阿廖汀展开牛皮纸筒,“否则用普通的白纸就够了。你别怕,我要是骗子,你早被我卖了。”
这句话神奇地抚慰了旬兰嘉震颤的灵体:“谢谢。”
她如实输入个人信息。
阿廖汀没仔细看,直接把手机塞进衣服内侧,然后说:“现在开始岗前培训。”
她抬手一指,旬兰嘉顺着方向望过去,是鬼屋。
兜兜转转还是它。
它实际上是个1/4露天、3/4室内的仿古园林,本来就偶尔有尖叫传出,但也不乏欢声笑语,源于游客对同伴的嘲笑。
她不算有意偷听,是风把这些内容送来。
风同样送来一声凄厉不似人的惨叫,盖过所有尖叫和欢笑,如同钢钉扎进耳中:“啊啊啊啊——”
旬兰嘉缩脖子,抬手还没捂住耳朵,声音就消失了。
她观察周围游客,确定是否是自己幻听发作。
附近大多数游客虽然心有疑虑地对视,但既然尖叫在鬼屋发生,他们就没有多做什么,指指点点后继续游玩或闲逛。
阿廖汀解说:“‘7月14日,快乐的红石将有事发生’,靛蓝山脉的占星师给了这条预言。除了这座游乐园,还有第二个快乐红石吗?”
“红石大学也挺乐的。”旬兰嘉小声,“我才刚上班!是不是太劲爆了?”
“还好吧?交流警察们在处理4月底一起交流灾难的余威,这种小事才轮到我们处理。”
4月底……
旬兰嘉的回忆有所触动。
之前和石龙子交易的时候,伊说4月底老地方不太安全来着,所以她们换了物品交易地点。
老地方是指一座倒闭图书馆的随身物品寄存处。
既然契约签完,她就不装了:“交流灾难发生在那座烂尾图书馆吗?”
“嘘,不要打听。”阿廖汀皮笑肉不笑,“我会纠正你野生的认知,向你展现在神秘世界存活的办法。”
“我觉得早点跑的存活率高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旬兰嘉并没有做出逃跑的准备动作,而是稳稳立在原地。
作为调查员的助手,作为求知者,她知道自己将扮演怎样的角色,也知道知识与技能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只逃避问题的话,问题会逐渐壮大,反过来吃掉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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