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何露悄悄问导师:“会场里有安检吗?”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上去拿金属探测器扫?”导师端着摄像机,“刚刚这位小姐你认识?”
“我在网上和她聊过天。”彭何露如实道。
“那你真有人脉啊。”
导师不动如山,开始拍屋檐上的鸟,但对不上焦,反而把后边的瓦片拍得分毫毕现。
彭何露坚持不懈:“老师,你见多识广,从社交直觉出发,她是来干什么的?”
“考我?当然是来参加宴会。难不成和你一样来摄影?”
导师灵活地扭过来给她抓拍一张。
主体建筑风格像300年前的司文钦法院,但更大更好更强,旬兰嘉哪怕在游戏里开创造模式可能也得花几周才能搭出来。
侍者没问她要电子邀请函,不知道如果有人身穿工装和反光背心,胁下夹着折叠椅能不能顺利进来。
大厅即舞厅,宽敞明亮,光线透过窗户照得亮堂。柔软的红地毯上绣着繁复的图案,等待宾客前来践踏。
地毯尽头是双分的木楼梯,通往二楼的棋牌室等等。
大厅边缘是一些长椅茶几组成的休息区,隐约能辨认出椅背雕有蜜蜂和蝴蝶。长椅木质,上覆软垫,刺绣朱红宝蓝配色十分古典。
更深处是餐前酒会的场所,婚礼仪式和晚餐又在另一处建筑。
据说新娘家派出的安保人员已经把地犁了三遍。
绿裙女人和兰嘉搭话:“刚刚那个女孩真可爱。”
说的是彭何露?她确实不拘小节有侠气,见到熟人以旧换新也立刻上前询问,但难道在绿裙女人看来这属于可爱吗?
“是啊,我欣赏她的个性。”旬兰嘉挑了个中庸的说法。
绿裙女人笑着说,眼睛瞥向楼上:“你知道吗?新娘也是因为那么可爱,才嫁得好呢。”
旬兰嘉说:“那祝她幸福吧。”
绿裙女人不知道是满意这个答案,还是失望于她毫无配合,保持和悦的笑容摆摆手:“我在休息区那儿有熟人。一起聊聊?”
“不用,”旬兰嘉脚尖挪动,踩到地毯薄而紧实的边缘,现编道,“我最近在研究‘文化交流视域下,司文钦纺织品纹样的起源与形式流变’,你不觉得这张地毯很美妙吗?”
她使用反问句。
绿裙女人果然告别:“那我不打扰你欣赏了。”
地毯上的花纹外圈是纤弱摇曳的荻花及叶片,簇拥着中心的三兔共耳,它们象征妙不可言的命运和生生不息的祝福。
一对兔子一年能繁衍出多达80只后代,也确实生生不息。
旬兰嘉哆嗦了一下。
在赞颂生命的对比下,她突然产生一股浅淡却鲜明的杀意,想攻击、破坏些什么。她想从外立面徒手爬上楼,然后直取——
另一个像是侍者的男人走过来:“你好,拉玛小姐。请问需要我来介绍一下这张地毯吗?”
这帮侍者穿的黑白配制服能完美衬托出他们的身材,旬兰嘉觉得多看一眼都能增长裁缝技能。
以现代的科技水准,完全可以在地毯边上放一叠说明书,任何好奇的人都能拿一张走,用不着一个大活人来解说……不过现在能增加就业岗位,也挺好。
——你似乎对当下环境有偏见,感到排斥,见到任何东西都要批判一下。
——因为没见过嘛。见过的东西,已经毫不留情批判过,你忘了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旬兰嘉问他。
他有典型的坦普蓝长相:深肤色、白发,和她舍友邵缇亚一个样。
对了,邵缇亚是酋长竞选人,为什么没被邀请来这种场合?拉玛除了“有钱”之外,哪个设定把她和这场婚礼联系在一起了?
侍者说:“亚蕾小姐忽然发现您是她的初中同学,仓促之下发送了邀请,没有详细说明是我们的失误。”
那是挺仓促,拉玛这个身份不久前才问世。
旬兰嘉想象一楼的人物动线,主动走到地毯与休息区中间不容易被打扰处:“说说地毯吧。”
侍者说这是手工地毯,什么什么纯手工,什么什么,遵循传统。
“再说说你?”旬兰嘉刻意抬下巴,使用有些骄矜的语气问,“干一场给你开多少钱?”
他礼貌地笑:“我的工资是按照行业标准来的,但今天能服务像您这样的贵宾,对我来说是无价的荣幸。”
真会说话啊。旬兰嘉又问:“亚蕾现在在哪儿?我方便见她吗?”
“我需要先询问亚蕾小姐,请您在休息区稍等,其他侍者会为您提供饮品,您也可以在酒廊自取。”
侍者步履轻快敏捷地跑上楼,朝休息室中的化妆室去。
于是旬兰嘉出没在酒廊,问站在吧台后面的侍者要一杯“红宝石庭院”去年的天浆酒。
酒廊的椅子从古典雕花变成简约风格,更加现代化,司文钦传统的纹样被抹去,只留着酒瓶的标识上。
天浆酒又苦又凶,旬兰嘉端着杯子走远,不动声色地在走廊游荡,寻找下水道口。
——可恶啊,这么多水果,怎么就让石榴酒成为了世界级果酒?
——可能是因为糖石榴的早发现广栽培,否则石榴在文学作品里也不会有那么高的出场率。
——为什么不用西瓜来酿酒?
——可能是因为它的产糖量不如甘蔗之类的作物。
——虽然我没酿过,但“西瓜酒”缺乏酿造历史,没被规模经营或技术改良过,可能市场小。
仔细一看,整个酒廊,女宾居多,男宾可能都去楼上的休息室社交了。
她端着杯子游荡到一名黑裙女性旁边。
对方那身黑裙材质是哑光的,领口和袖口过渡了同色蕾丝,它包裹的身躯年轻而单薄,没有装饰任何宝石,脸上妆也很淡。
这位色彩对比强烈的女性凝视她的脸足足2秒,念出她的假名:“拉玛?”
“亚蕾,新婚快乐。”旬兰嘉朝黑裙女性举杯,“有没有侍者说过我来找你了?”
“我这几分钟一直在酒廊,没遇到什么人。”
德亚蕾流畅有礼地应答,完全没有和陌生人对话的生疏,仿佛她们真的做过3年初中同学。
旬兰嘉啜一口天浆酒:“化妆室怎么了吗,让你从那边离开?”
德亚蕾的手叠在腹上:“……烟味飘过来了。”
“其实为了安全起见,荻花回廊应该禁明火。”旬兰嘉挑剔地点评,“砖木建筑,木质家具,禁不起烧。”
“是啊,我也提过意见,但……”
但是什么?没有被采纳?
旬兰嘉挑挑眉头,语焉不详:“我们初中的时候是不是有这档子事?……”
新娘想了想:“你是说惠夕把她爸爸的打火机带过来的事?”
“我不太记得她。”旬兰嘉直言不讳,喝了口苦酒,“说实话,在接到你的邀请之前,我也差点把你忘记。”
绿裙女人说德亚蕾嫁得好,那就说明德亚蕾在权力关系中似乎处于较低的位置?
新娘和拉玛是同学,拉玛设定上和旬兰嘉同岁,也就是说,新娘大概率18岁,刚过法定结婚年龄,还在长身高。
旬兰嘉开始按照访谈教程来试探和套话:“不过我想了想,你不像是会这么早结婚的人。”
“……”新娘因为拉玛陈述的语气而沉默,抿着涂抹有色精华的嘴唇。
在她看来,拉玛笑容和煦,但目光中的审视让人顿感压力,问的问题也是:“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怀孕了。”新娘说起自己马上成为新娘,终于扬起幸福的微笑。
所以才那么急结婚吗……难道新郎有弱精症,所以才珍惜机会?
旬兰嘉回忆新人厍尼施、德亚蕾的资料。
厍尼施家的“晨冠”集团主要做珠宝、奢侈品和彩妆生意,德亚蕾父母生前的公司研究新化工材料,后来基本被司文钦军方和德郡郡守接手控制。
不太平衡的结合。
因为以上原因,据说明星、新资本家乃至德郡政客都会来参加这场婚礼。
旬兰嘉:“你还请了多少同学?”
新娘歪着头,笑着说:“其他人难道够格吗?”
旬兰嘉大胆提问,找人求证:“听说有司文钦会来?”
“要是他们来就好了。”新娘摇摇头,盘得紧实的圆髻仿佛她头骨的一部分,并未晃动分毫。
“司文钦”也是这片平原、这个郡联的名字乃至皇室的姓氏。
皇室制造出的孩子仍然是皇室,他们比其他人容易从各种灾害中幸存,如同共耳的三兔,三生万物,越繁殖越多。司文钦从“联邦制”转为“邦联制”某种程度上遏制了这一趋势,但更造就了不少“土皇帝”。
旬兰嘉喝剩一口天浆酒,心疼地“随手”弃置在旁边的小圆桌上。
许多问题不适合对着新娘打听,她说出准备好的告别语:“我打算去大厅,要一起吗?”
“算了。活人身上的臭气让我想吐。”新娘护着肚腹,“当然,你闻起来很干净,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半死不活吧。旬兰嘉干笑,继续这段艰难的社交:“那么你下次不想闻臭气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你会帮忙吗?”
“我可以帮你拦着他们。”说到这个,旬兰嘉又被激起交流欲,“这场婚礼设计了厍郡或者德郡的热闹的传统习俗吗?”
“我劝他们把这个环节去掉了。”新娘赶紧补充,“因为还有一些稳重的大人物要来,为了大局起见。”
德亚蕾把“大局”咬字得很清楚,仿佛担心被当作有自保的“私欲”。哪怕这种“私欲”再正当不过,是生物最基础的需求之一。
“你请了多少亲戚朋友?”旬兰嘉问。
虽然德亚蕾无父无母,但论起社会关系总不会是光溜溜的。
新娘答:“哥哥姐姐忙着工作,我弟弟来了。”
旬兰嘉:“你爸妈当年的老员工呢?”
“他们,估计不太适合这种场合吧。”
那男方及其亲属,有几个值得一见的?
“新郎呢?我还没见过他。”
“他在二楼,和叔叔在谈话。”
“谁的叔叔?牡蛎吗?”旬兰嘉没忍住讲笑话。
新娘不太适应,愣了一下:“是厍尼施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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