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兰嘉觉得光看着新郎叔叔蠕动,自己的精神就受到污染,她硬是转移思维的方向。
“……不过,厍尼施真的是被领养来的吗?他和家人相比异常英俊。还有白马,白马是雕像,雕像在公园还是广场?都有人来人往,交通枢纽?”
她的同怀旬文彻小时候热衷于到处乱跑,有一次旅游时被人抱走。
半天后,在覃郡郡治四通八达的火车站,哭兮兮的旬文彻被警察牵过来,后面的人贩子被热心市民按住了抽。
旬兰嘉看向火车站窗外,广场上立着巨大白马的雕像。
覃郡郡治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不少被拐小孩从这里被输送到全国各地,留下的最后童年记忆是一匹白马。
她把“人口买卖”一词记在备忘录里,准备待会儿告知新郎时的措辞。
所有人、人、人都忙着。
现在大厅的餐前酒会结束,上层名流纷纷到场,正逐渐步入北边的宴会厅,准备参加婚礼仪式,三五人扎堆在一张张圆桌旁聊天。
管弦乐队现场配乐。
如果拍照,基本上每张照片都杵着一个或半个安保人员的身影。
导师给新娘和她弟弟拍完照片,找到彭何露挤眉弄眼:“这两人关系很好,我待会儿做个大新闻,比如新娘家族对新郎不满什么的。”
彭何露脸上挂着挑不出错的笑容:“发给哗众取宠的娱乐小报?”
“这里能做什么严肃新闻?”导师隐蔽地用眼神示意周围所有宾客。
“现在哪里能做严肃新闻?”彭何露问导师,得到一声叹息。
有位淑女的上衣后背开洞,洞口绣着动画片《塘鹅历险记》的名场面,很有故事感,但不是正经故事。
还有个绅士领带夹珠光闪闪,嘴唇也油光发亮,刚在餐前酒会上吃了婚宴传统的酥油糖糕吧?
都会吃会喝会笑,和她有什么区别?
彭何露端起相机,感觉自己最近视力下降比较快,才会被光鲜亮丽的东西晃到眼睛。
“放下!”导师低声呵斥,“没到我们拍照的时候。”
她无所谓照做,耸耸肩:“嗯。”
导师想了想,还是决定赶人:“要不你先从后门离开吧,这里有我够了。”
“你抢得过其他摄影师吗?”
“别担心!快走吧你。”
目光迷离的新郎牵着新娘的手走向舞台,昂首挺胸把司仪往边缘挤。
台下人哄笑。
司仪一边退一边往后看脚下,他跳下舞台,最后说了句:“看来新郎等不及要亲自主持大局,那我的开场白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新人的——辛福宣言!”
彭何露从小门离开宴会厅。导师兼职私活,她作为实习生出场,所以只需要听他的安排。
侍者在门口静站一列,随时等待传唤。
受严肃的氛围影响,她也安静下楼梯,找到站位最边缘的侍者,询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位穿蓝色直裙的小姐,黑发灰眼睛?她不在宴会厅。”
“拉玛小姐,她在水疗馆。”侍者伸直手臂用手掌指方向。
听起来挺**的。彭何露换位思考,决定再等等吧。
她先拐了个弯回大厅,绕到酒廊,对侍者说:“我也要一盘酥油糖糕。”
酒廊的侍者并未询问“也”这个词,只说“稍等”,然后进后厨,5分钟后端出一碟堆雪似的糕点。
彭何露坐在能看见东侧建筑的窗前,一片片食用松软、冰凉、厚实、甜蜜的糕。
原本司文钦婚宴上,要现场用板油做“猪油糖糕”,现在世代变迁,改用酥油或椰子油做,味道更清爽一些。
说起来,荻花回廊的装潢也是这样结合了传统与现代。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彭何露向左转头,发现是名厨师。
他问:“打扰了,请问对于口味有什么评价?”
“……怎么说呢,有的时候糖放过头,或者温度太高会有苦味,这份点心完全没有问题。”
厨师满意地点头露齿笑:“吃苦太多,人会变苦。所以我觉得还是甜食最好了。”
说完,他回到酒廊后厨去。宴会厅的仪式结束后,宾客们还有大餐要吃,他要准备好即将被切割分食的劳动成果。
…………
“然后我就过来了。”彭何露在水疗馆的景观池塘前板板正正一站,问旬兰嘉,“可以约一个专访吗?”
旬兰嘉“哈、哈、哈”干笑,妥协道:“我给拉玛写了人物小传,你想要的话,等离开荻岛就发你。”
“谢谢。”彭何露举起手机,“拉玛小姐,来张照片?把传统服饰割成现在这样,很前卫嘛。”
旬兰嘉缓缓举起大拇指摆造型。
彭何露的手机发出快门声,她盯着屏幕嘚瑟起来:“好了,来看看上流人士的婚礼现场吧,我的手机可以投屏导师摄像机拍摄到的内容。”
旬兰嘉拒绝:“不了,我得留心这个新郎叔叔。”
还是旬兰嘉,看着屏幕上的司仪,感慨:“他真会说话啊。”
旁边池子里新郎叔叔的斧足蠕动,他书页般的前胸正好舔舐石头上的青苔。完全想象不到他在干燥环境下能快速活动,并且把一个人吃剩头骨。
新郎和新娘都在台上,按照厍郡风俗穿了一身黑,按照德郡风俗佩戴朱红饰品。
彭何露“嗯?”了一声:“新娘的腰带好像有点勒。”
“她怀孕了。”
“这样啊。”
新人按流程简短发言,然后宣誓无论生死贫富都相爱。
旬兰嘉在画廊吸收的艺术气息还没完全挥发,她想象自己会对谁如此宣誓,结论是“以人类学研究为幌子的看热闹”。
导师命中有此一劫。
新郎致辞:“今天,我很幸运,能和心爱的人走到这里,在诸君的见证下……”
诸君则欣慰、感动、回忆自己。
一切致辞,旬兰嘉通通不信,越细听越有破绽。
新娘旁听结束接过话筒,在致辞前,她的嘴角灿烂地张开幸福微笑。
旬兰嘉还在琢磨这次的微笑是否真心,新娘举起黑色蕾丝手套包裹的手臂,向所有人比大拇指示意。
来自晨冠集团的宝石在她手指上闪烁。
台下闪光灯一片噼噼啪啪,也有几个年轻的宾客们觉得好玩,伸出手臂竖大拇指回应她。
一旁的新郎笑着点点头。
屏幕边缘忽然闪过新娘弟弟的身影,他往台上冲,撕心裂肺地喊:“别——”
远观的旬兰嘉面色一凛,迅速揪住彭何露的衣服,带她往景观池里扑。
德亚蕾翘起的大拇指按下,掌心按钮发出细微的“哔”声。
轰——!
整个宴会厅,被炸成了一团火!如同地上坠落了第二颗太阳。
5层建筑化作一团灰云,炸剩最顶层和直升机,它们像空中楼阁般坍塌,尘埃腾起,扭曲的空气昭示着冲击波滚滚而来。
碎墙面纷纷砸下,水疗馆所在的大型建筑玻璃悉数崩开,水池不安地剧烈涌动,一半水被泼出去,乌龟在深处翻滚。
水池里绽开两团粉红色。
彭何露挣开旬兰嘉保护的臂弯,一边呛水一边爬上岸。她抹掉脸上的水和鼻血:“怎么……我是在做梦吧?打仗了吗?”
旬兰嘉舒展开,冒出水面,用力从岸边拔起一团没有血色的新郎叔叔,放在岸边。
接着她涉水捞起昏迷的乌龟,夹在胁下,翻到岸上,自顾自往正门走。
彭何露左右看看,新郎叔叔放在原地,是不是死掉了,不用带走?
她跟上校友离开的步伐:“兰嘉?我的导师在宴会厅里面……”她茫然,“不,现在应该不在了吧。怎么会这样?”
旬兰嘉在门边捡起大珍珠般的头盖骨,手指勾着两个眼窝,踏出同样空洞的门框。
玻璃碎了一地,铺到台阶下。
彭何露身后,再次传来雷声般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个包纳了水疗馆的3层建筑不堪重负,从最北边开始垮塌,如同被压扁的火柴盒。
旬兰嘉依然不快不慢地走在前面,直视前方。
彭何露快跑两步闪到对方面前,指指耳朵做口型:“你聋了?”
旬兰嘉语调正常地回话:“耳鸣很严重,过会儿就好。”
彭何露点头,踩着碎裂的白色石砖往西南方向走:“不知道地下还有没有会炸的,我们去大厅和酒廊打电话联系警察……”
等她走出湿哒哒的两步,回头看时发现旬兰嘉已经朝浓烟滚滚的宴会厅走去,捂着胸口,有些吃力的样子。
“你去哪儿?”彭何露喊完才想起这人听不见,她真是被冲击波震傻了。
“……”旬兰嘉看到太阳在头顶晃,耳边是蜂鸣。
宴会厅的碎片像茶水喝剩的残渣,越近越能闻见浓郁的灰土焦灼气味。
“应该没有幸存者了,就连台阶的位置,都没留下尸体碎片,你别过去了。”
彭何露抓住旬兰嘉的手臂,迫使后者停下,转过脸来。
旬兰嘉朝她绽放笑容,牙齿已经被血染成粉红色。
彭何露摸到开水壶似的撒开手,但又提醒自己毕竟被对方保护过,最好多关心,于是问:“你笑什么?”
旬兰嘉看似和平常一样,和缓地解释道:“我很欣赏她。毕竟谁能想到一段豪门联姻,攒齐了名流和官员,即将进行利益交换时,新娘会搞自杀式袭击?真是人生海海,命运无常。”
“你疯了吗?”彭何露颤动的发梢抖出几滴水珠。
旬兰嘉的目光失去落点:“你是不是说我疯了?如果我手里握着引爆器,肯定没人敢这么问我。”
风一吹,彭何露感觉湿漉漉的衣服格外冷。
旬兰嘉朝残渣点点头:“真了不得。隔一条杀一条肯定有漏网之鱼,全杀了又误及无辜,但她也杀了自己所以能逃脱审判。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想知道为什么……她的想法是什么?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彭何露知道有些法术可以问死魂灵一些问题,但她保持沉默。
旬兰嘉思索:“如果她想要肃清他们,就太笨了。系统没变,杀玩家有什么用?”
她反驳自己:“没关系,都死了嘛。亚蕾也不一定真的有伟大目标,说不定只是想看烟花。”
她恍然大悟:“早该想到,既然她弟弟和未婚夫家都有问题,那她就算没问题也会被逼疯。不过今后人人都会怕新娘,也值了。”
她仿佛把思维全部从口袋里倒出来,不知道回家钥匙是其中哪一把。
1.标题和简介是《花火》的歌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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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如果爱情是一场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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