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珞努力嗅闻着,试图捕捉细微变化,将不愉快的记忆暂时屏蔽。
正当她凝神感受时,肖清鹤清冽的声音在身侧很近的地方响起:“感受到第三层的香气了吗?湿泥土和雪松的气息开始浮现。”
沈伊珞吓了一跳,转过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肖清鹤正垂眸看着醒酒器,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冷的乌木沉香,混合着若有似无的红酒芬芳。
她脸颊地后退了半步:“有……有一点,但很淡。”
肖清鹤的视线这才从醒酒器移到她脸上,平静陈述:“这很正常。它的巅峰期或许已经过去,但余韵悠长,依然值得等待和品味。”
沈伊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不知如何接话,肖清鹤就移开了目光,对旁边提问的学生解答起关于单宁结构的问题。
沈伊珞退回到自己的座位,捧起江照临的笔记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肖清鹤。
他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讲解时微微低头的侧脸轮廓利落分明,手指偶尔在醒酒器上方划过,似乎在引导香气流动。
沈伊珞端起面前一小杯醒好不久的酒液,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摇晃,轻轻抿了一口,强劲的单宁感带来了明显的涩感,但确实如肖清鹤所说,在短暂的冲击后,圆润的、甘醇果味和矿物感的回甘慢慢涌现。
原来这就是……岁月沉淀后的滋味吗?
有苦涩,有复杂,却也……值得回味?
她放下酒杯,思绪有些飘远。
葡萄酒课的尾声,王望津让肖清鹤做最后的总结。
肖清鹤微微颔首,重新走到讲台中央。
“82年的拉菲,是时间的馈赠,也是耐心的勋章。单宁的棱角被岁月磨平,留下的是圆润和复杂。这提醒我们,有些价值,急不得,也求不得。好酒如此,人亦如此。”他说着,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教室中后方位置,那里,沈伊珞正低着头,指尖抠着笔记本边缘。
肖清鹤收回目光,继续说,“品酒不仅是味蕾的游戏,更是对当下的专注,对细微变化的捕捉。香气、酸度、单宁、酒体、余韵……缺一不可。就像我们此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感受,都独一无二,无法复制。”
王望津进行收尾总结,“好,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课后思考题:结合今天的品鉴,思考单宁的陈年变化对一款酒生命周期的影响,下节课讨论。下课!”
教室里活络起来,学生们收拾书本,三三两两讨论着离开。
“刚才肖学长说的那个湿泥土和雪松的第三层香气,你后面捕捉到了吗?我感觉有点难分辨……”江照临一边整理笔记,一边温和地问沈伊珞。
沈伊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伊珞?”
“啊?感……感觉到了,就是很淡,像他说的一样。”沈伊珞回过神,胡乱地合上笔记本,拿起自己的水晶醒酒器,“班长,我……我先去把醒酒器洗了。”
江照临看着沈伊珞逃也似的走向教室后方的水槽区,不自觉捏紧了包里的牛奶盒。
水流声哗哗作响,却盖不住沈伊珞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无法复制?
独一无二?
他是在提醒她什么?还是……又在用他那资本家的精准观察力,剖析她的失魂落魄?
“需要帮忙吗?”清冽嗓音自身后响起,穿透了水声。
沈伊珞手一抖,差点把醒酒器摔进水槽。
“不……不用了,肖学长。”她把醒酒器往怀里藏了藏,“快洗好了。”
“这种水晶质地比较娇贵,冷水清洗后,用软布吸干水分就好,避免留下水痕。恒温柜的护理效果会更好。”
语气完全是公事公办的科普,听不出半分的私人情绪。
“谢谢学长提醒。”沈伊珞低声应着,加快了冲洗的动作。
肖清鹤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疏离,目光转向搁在水槽边、江照临掏出来放桌上的笔记本,封面上还写着沈伊珞的名字。
他一怔,关系好到共用一个笔记本?
“黑皮诺和梅洛的区别,江班长整理得很详尽。不过,他漏了一点关键。黑皮诺的香气更依赖风土,如同敏感的灵魂对环境细微变化的感知;而梅洛,更像一个包容的守护者,总能带来圆润易饮的口感。两者并无高下,只是选择不同。”
沈伊珞完全愣住了。
他……他看到了江照临的笔记?
还特意指出了“遗漏”?
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在暗示江照临的“易饮”是种没有棱角的保护?
还是在隐喻什么?
沈伊珞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肖清鹤像团迷雾,看似清晰实则深不见底。
“沈伊珞同学,”王望津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走过来,笑呵呵地对肖清鹤说:“清鹤啊,晚上系里有个小聚会,几个老教授都在,一起来聊聊?关于勃艮第特级园的风土研究,张老他们肯定想听听你这个‘小酒仙’的见解。”
“抱歉王教授,晚上家里有安排。代我向张老问好。”肖清鹤微微欠身。
王望津有些遗憾地咂咂嘴:“行吧行吧,知道是大忙人。下次,下次一定啊!”
他又转向还僵在水槽边的沈伊珞,“伊珞啊,洗好了就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
“好、好的王教授。”沈伊珞如蒙大赦,用备好的软布匆匆擦干醒酒器上的水珠,贴着墙边快步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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