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峥一回到东苑,又埋头扎进冰凉的池水里,他咬牙切齿,觉得灵星不识好歹,可内心深处,又有种隐隐的挫败。
他冷静完换好衣服出去,看见他母亲站在院子里,像是要话要说。
“娘还不歇息,找我何事?”
徐淑慎温柔地笑了笑,“阿峥,我打算明日带你弟弟妹妹回定安城”
傅峥面露严肃,“定安战事正忙,何不在玉州多住些时日”
“你父亲上了前线,你又驻守玉州,定安王府总不能长久空着”
徐淑慎上前给傅峥整理好有些乱的衣领,苦口婆心道:“儿子,这次没有办成喜事,你下次再挑个好点的日子,将公主正式娶进门吧”
“哼,办不办仪式有什么所谓”
傅峥一想到这个就生气,他在亲人面前,从不避着情绪,“她就是个心思深沉,感情冷漠的女人”
徐淑慎愣住,她这些日子住在镇北王府,却没跟灵星打过照面。
不过从邵绮云那儿听说后,心觉九公主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才对。
她打量着满脸不忿的儿子,心中意会,看来是从公主那儿吃了瘪。
“你喜欢她”,她笃定道。
傅峥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还是转过身去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淑慎见他这样,不再多说,“我先回屋歇着了”
又没忍住提醒,“儿子,她一个皇室女子千里之遥来玉州,无依无靠,心有防备再正常不过了,你要多点耐心”
无依无靠?
傅峥不服气,他愿意给她靠,是她不识抬举。
早上,灵星刚吃完早膳,傅峥就趾高气昂的走进来,把一叠银票甩在她面前,“这是还你前些日子给傅家军花的钱”
“王爷是不是拿错了数目,太多了”,灵星瞅了一眼那叠银票,远超她花出去的几百两。
“剩下的给你用,省得别人说我亏待你”,傅峥抱着胸,一本正经。
他低下头,志在必得道:“你要与我泾渭分明,我偏不让”
“今夜我要过来”,他留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
兰若蹲在灵星身前,担忧道:“殿下,怎么办啊”
灵星笑道:“他不会干什么的,放心”
傅峥去了巡防营,去定安探查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他爹给他写了信,定安战事胶着,羌国此次派了八万兵马,比上次来犯,多了一倍。
他看完信,打算过几日等玉州的军情稳定,再去支援他爹。
晚上,他如约而至来到静心苑,灵星还没有睡下,正在沐浴。
傅峥在外间没有看到人影,他走进里间,看到帘子后面模糊朦胧的背影,心里蠢蠢欲动,却又不忿,知道他要来,还名目张胆勾引他。
他转身走近床榻,仔细打量着屋子的陈设,看见床边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眼熟的木盒子。
他拿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他给她的那套首饰,他突然心情不错,在屋子里溜达起来。
角落的大木箱子露了一截红色的衣裙在外面,他顺手打开箱子,想给她把衣角放进去,却看到里面放着的,是一套华丽的嫁衣和一个金凤冠。
他还未看过她一身红妆的模样,想到她不愿和他拜堂,心里就来气,捡起箱子外面那片衣角,用力往里一丢。
衣角落下时带起风,一张纸从嫁衣底下露出头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峥脸色大变,他眼神阴鸷地拿起那张纸,眼神划过上面写的第一个字就不想再看,只觉得瞎了眼。
他看过这封信,还是自己亲自让人给她的,呵,真是荒谬!
灵星穿好衣服从帘子后面出来,见傅峥坐在她床上,浑身煞气。
她不满道:“王爷下次进我的屋子,能敲一下门吗”
她方才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兰若进来帮她收拾屋子。
傅峥不屑道:“整个王府都是我的,我还用敲门?”
他站起身脸色阴沉地走到离她两三寸的位置,“还请殿下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认得很清,现在是王爷自己认不清!”
灵星有些生气,他到底想如何,一会要跟她成亲,一会让她认清自己,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傅峥把手里的信纸摔在她眼前,“趁早忘了你那个没用的前驸马,上次他派人潜入玉州,我没跟他计较,要是让我发现你与他互通首尾,我绝不会放过他!”
灵星心里一震,她捡起地上的信,顾不上失望,面上乞求道:“我跟他没有来往了,你别对他做什么,求你”
萧言祁不能出事,不然萧遇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傅峥心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雪,她从未在他眼前如此卑微乞求过,眼里强忍的泪水像在凌迟他的心。
灵星退开几步,来到烛火边,当着傅峥的面将手里的信烧成灰烬。
她哀求着,“王爷,我会听你的话”
傅峥走了,他不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今晚本来只是想陪她一会儿,想让她慢慢信任他。
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是他生了魔障,不该对她动心思。
他忘掉这几个月与她的一切,连夜回到巡防营,召集将士,前往定安前线支援他父亲。
一个月后,羌国的军队退居定安前线二十里,但依旧没有撤退,傅峥和傅行川立在城墙楼上,两人面色不虞。
“羌国是在拖延战局”,傅行川望着远处傅家军的战旗。
“他们与北狄狼狈为奸,这边拖的时间越长,北狄就越有机会”,傅峥冷静道。
傅行川看他,劝道:“你还是回玉州去,这里有我守着”
他见傅峥不说话、冷着个脸,好奇道:“怎么回事你,天天这幅样子,谁又惹你了?”
“没谁”
傅行川叹道:“赶紧回去把北狄打退,等这边战事也结束,你再挑一个好日子,与公主举行大礼,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儿”
大儿子的婚事耽搁多年,他这个父亲也着急啊。
傅峥脸色越发难看,他没理他爹,转身就走。
灵星又在镇北王府安稳的度过了一个月,天气转凉,邵绮云得知她许久未出王府,带她出城散心,两人骑马来到一个农庄。
“北境过了盛夏天就冷得快,不比南方”,邵绮云见灵星穿得单薄,出言提醒。
“嗯,我记住了,下次多穿点”,灵星下了马,和邵绮云走进农庄。
农庄很大,但是看上去光秃秃,灵星不禁问,“这里什么都不种?”
邵绮云无奈,“天冷了,再过一月就天寒地冻,种了菜也活不了”
灵星遥望着大片的耕地,只觉得可惜,她问道:“那冬天,这边的粮食是不是不够吃?”
邵绮云:“没错,军队有朝廷送来的粮食,但经常不够,我们傅家还要去别的地方买,至于百姓,只能在冬天前多屯些粮”
她拉着灵星朝另一个方向走,“走,去那边,有些果树,我带你摘果子”
两人在靠山的地方摘了些果子,回程时又路过耕地,灵星想了想,“如果给这些耕田搭个棚子,地瓜,大薯应该能活”
搭棚子?邵绮云笑出声,“你怎么不说给这块地建个房子呢”
见灵星神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不可思议的问:“真能行?”
灵星:“不确定,但如果不试试,那肯定不行”
邵绮云思考片刻,豪爽道:“那就试试!”
灵星当晚回静心苑后,画了一些图纸,次日与邵绮云一起找了城内的能工巧匠一起商量。
过了几日,在她们去过的那处农庄,搭起一个大大的棚子,用半透明油纸糊满棚子墙面,里面堆马粪,堆肥,木屑,稻草来产生热量。
弄好后,让附近的农户种了许多地瓜和大薯进土里,至于效果,灵星和邵绮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半月后,农庄的人到王府报信,说是地瓜和大薯长出叶子了,灵星和邵绮云兴奋的跑去看。
两人当场决定,在玉州城外的耕地,全部盖上棚子,把王府下人和城内工匠累得半死不活。
傅峥半月前回了玉州军营,北狄军没出现,但周边游牧部落偶尔过来骚扰他们,傅峥打了几场小仗后,就交给手下将领去应付,自己回了巡防营。
刚坐下,傅越傅远走进来,两人向傅峥禀报了些城里城外的要事。
傅峥冷淡地‘嗯’了一声。
傅越揣摩着他的心思,试探道:“公主最近…”
“不要提不相干的人!”,傅峥冷着脸打断。
傅越傅远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
又过了一月,九月飞雪,北狄大军压境,傅峥冷眼看向前方的耶律金,面露嘲讽,“上次被我打得当缩头乌龟,这次想怎么死?”
耶律金长了一双三角眼,他毫不担忧,“傅峥,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就调转马头朝后狂奔,留小兵与傅家军纠缠。
傅峥扯了扯嘴角,耶律金此人惯会耍滑头,他回到军营,让人严密监视北狄军的动向,又派遣两批将士去各个关口巡逻。
北狄和羌国一直拖着,无非是为了消耗傅家军的粮草,冬天朝廷的粮草运来时间要更久,如果中间断粮,敌人再趁虚而入,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他写了封信给定安王,今年拿回许多钱,可以从外地多买些粮食来补给。
几日后,不好的消息传来,定安派去外地买粮食的人传信回来,说今年南边春季多水,收成不好,民间的余粮不多,最后也只买了往年一半的粮食回来。
傅峥面色凝重,他派去信使催促朝廷多送些粮食过来。
九月底,朝廷送来新粮,依旧是往常的量,傅峥在心里把这笔账给皇帝记下。
十月伊始,北狄联合周边游牧部落大举进攻银雪关,傅峥连续半月没睡好觉,但北狄军也没好到哪儿去,折损不少。
两方人每天都要打一仗,傅家军运往玉州城内的伤患又开始多起来,灵星和邵绮云按照上次的经验,倒是处理的还算稳,只是听受伤的士兵说,前线粮草不足。
这日,灵星去看过农庄的地瓜和大薯长势,让人挖了几个地瓜出来,虽没有理想中长得好,但也不错了,她让人挖出最早种的那一批,装车送往银雪关。
傅峥在营帐内看舆图,手下将领来报:“王爷,城内刚送来五六车地瓜和大薯”
一旁的几位将领眼睛一亮,傅峥皱着眉同几人来到运粮车边,对送来的人问:“这是何处买来的?”
送粮的人是王府守卫,“回王爷,这是公主让人在城外耕地种的,没花钱”
傅峥眼神闪了闪,呵!她可真有本事,这么冷的天,还能种出粮食。
“拉到粮仓去”,傅峥心烦的很。
他把傅越喊来自己营帐,问他:“她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傅越老神在在,“殿下在和绮云种地呢,这几日,应是帮着安置城内伤兵”
他瞥了一眼傅峥,也不明白傅峥和公主两人之间是怎么了,傅峥突然不愿回家。
傅峥没再多问,只是这晚,将士们罕见的在米粥里吃到了香甜的地瓜粒。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