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卿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时光就像奔腾的江河。
她喜欢看江水奔流,程公馆和鎏金、包括她以前和林砺一起住的谧境公寓都在江边。
江水似乎亘古不变,而她已经被岁月催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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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9年,深夜,鎏金花园卧室。
她又一次从梦魇中惊醒,耳边又传来了似乎永不停歇的水流声,冷汗浸湿了昂贵的真丝睡衣。
床头柜上,放着抗抑郁药和安眠药,她现在耐药性似乎越来越强。她打开手机,翻出两个人在大学时的唯一一张合照,指尖轻轻拂过那张早已刻入骨髓的脸。
十年了,那个人的影子如同跗骨之疽,从未真正离开。
恨吗?怨吗?或许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唾弃的、病态的执念,是她这具被掏空的躯壳里,唯一还能感受到的、滚烫的、名为“活着”的痛楚。
“林砺,为什么偏偏是你?”
她看着照片里林砺那双曾经让她迷恋又憎恨的眼睛,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沉睡的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孤独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那天晚上程雪卿心情特别不好,选择了半夜出去飙车,她不知道自己车速有多快,直到撞向弯道的护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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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8年,寰宇集团会议室。
程雪卿坐在主位,脸色苍白,手指因胃疼而不自觉地颤抖。
她强撑着主持完一场关键的供应商会议,刚回到办公室,程氏某子公司财务总监便送来一份措辞强硬的催款函,隐晦地提及“程董很关注现金流问题”。
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知道这又是韩茜母子给她下的绊子。
而程国伟,永远只会冷眼旁观,美其名曰“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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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7年,某私人游艇庆功宴。
程氏资本成功并购了一家竞争对手,程雪卿作为实际操盘手,是宴会上当之无愧的焦点。
香槟塔折射着璀璨的灯光,她穿着剪裁完美的礼服,手执酒杯,游刃有余地与各界名流周旋,笑容完美,言辞滴水不漏。
每个人都对她说着“小程董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
她优雅地回应,眼神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着眼前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笑脸。
觥筹交错间,她仿佛看到无数张贪婪的嘴脸,他们觊觎的是程氏,是她手中的权柄,是她能带来的利益。
她精准地给予或收回利益,像操控提线木偶,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宴会**,程国伟难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干得不错”。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那一刻,程雪卿看着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胃里却突然翻江倒海。
宴会结束,坐进豪华轿车,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厌倦。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她空洞的眼中流淌,像一条条冰冷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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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年,程公馆书房。
程雪卿将一份精心准备的企划案放在程国伟面前。
程国伟只是随意地翻了翻,目光很快被旁边程子轩送来的、画得乱七八糟的“父亲节贺卡”吸引,嘴角露出一丝敷衍的笑意。
他起身拍拍程雪卿的肩膀:“雪卿,做得不错。不过子轩还小,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多帮衬他。”
程雪卿看着父亲眼中对那个废物弟弟流露出的、她从未得到过的、带着纵容的温情,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虽然早已经对程国伟彻底死心,但是现在她的心又更死了一分。
后来不是因为程子轩实在过于废物、过于不争气,程国伟也不会回头看这个已经被他抛弃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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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鎏金花园别墅儿童房外。
程雪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看着保姆哄着那个名义上是她“儿子”的孩子入睡。
孩子看到她,小脸上立刻露出怯生生的表情,扭过头去。
试管得来的儿子,冰冷的交易产物。
她从未感受过所谓的母子亲情,孩子对她也只有疏离和畏惧。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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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谧境公寓露台。
料峭的春寒裹挟着江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
程雪卿裹着昂贵的羊绒披肩,独自站在空旷的露台上,指尖夹着的烟明明灭灭。
脚下是奔流不息的巴陵江,江水裹挟着上游融化的冰雪和不知名的杂物,浑浊而汹涌地奔向远方。
她看着,眼神空洞。
回想起和林砺住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会拿一条毯子裹在她身上,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
那个人的体温早已消散,她只感到彻骨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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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程公馆孙雅芝生前卧室。
程雪卿独自站在母亲生前的房间里。
保姆将这里打扫得纤尘不染,所有私人物品都按照母亲遗嘱清单封存或处理掉了,只剩下冰冷的、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和空荡荡的衣帽间。
没有一张母女合影,没有一件带着温度的手作。
程雪卿的手指拂过冰冷的梳妆台镜面,镜子里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和手臂上苍白料峭的白山茶刺青。
她拿起一件母亲常戴的翡翠胸针,触手冰凉,沉甸甸的,就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窗外秋雨敲打着玻璃,淅淅沥沥,像永远流不完的眼泪。
她将胸针放回丝绒盒子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关上门的那一刻,房间里只剩下死寂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母亲走了,连带着那点微薄的、扭曲的、却终究是“母亲”的念想也彻底消失了。
但她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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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国外某顶级私立生殖医疗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冰冷的仪器发出规律的嗡鸣。
程雪卿躺在诊疗床上,双腿被固定在支架上,暴露在无影灯下。
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绿眼睛,手上操作着细长的针管。
旁边屏幕上,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模糊不清的影像。
程国伟的话言犹在耳:“雪卿,你必须生一个孩子,否则程氏资本的继承权跟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技术很成熟了,你只需要配合。”
冰冷的凝胶涂抹在小腹,带来一阵战栗。
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具身体,像一个精密的容器,正在被填入一个冰冷的、名为“继承人”的任务。
没有期待,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契约和沉重的责任。
她甚至无法称之为“孩子”,更像一个不得不完成的KPI。
检查结束,她沉默地整理好衣物,走出诊室。
程雪卿没有体验过正常的亲子关系,她也不知道怎么去抚养一个孩子,就算再怎样冷酷,她也知道她带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悲剧。
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
林砺…如果当初…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地掐灭。
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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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她在H市,那年发生了些什么,她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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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R市霞光村,罗红霞的葬礼。
那天下着小雨,身上是刺骨般的寒冷,羽绒服抵挡不住刮进心底的冷风,她撑伞站在林砺的对面,对方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睛看着她,带着那样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程雪卿很想跟林砺道歉,她想说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到头来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翎站在林砺的身边,胸前都是林砺的泪痕。
那一刻,程雪卿想的竟然是,她输了。
林砺的母亲因为她死了,而她想的竟然是——她输了。
“你走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林砺说过这句话后就再也不看她了,她被彻底放弃了。
林砺,你知道一辈子是多长吗?
一辈子听上去漫长得可怕。程雪卿当时想,也没关系,或许自己一辈子很短呢,短得就像是一场梦,她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她太想跟林砺走了,或者说她太想林砺带着自己逃了,逃到一个荒芜的地方、逃到冰原,让大雪将她们彻底掩埋。
但这一次,她放林砺走了。
后来的事就乏善可陈,她接受了程国伟的条件,她跟一个无爱的男人结婚,她争权、她夺利,她成为一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人。
她对命运妥协了。
直到她再遇见林砺,她收到了那条短信:“今天晚上12点,我在南岸区八里郊落雪村11组20号等你。林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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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雅芝那句“昭昭,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赢…”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一遍一遍、又一遍。
赢?赢了什么?一场永无止境的、令人作呕的权力游戏?抑或是一堆冰冷的数字和虚名?她早就厌倦了。
对感情?更是早已心如死灰。
她常常在深夜里想,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倒下,像母亲那样?
但她绝不允许自己主动走向那条路。她向自己发过誓,绝不成为第二个孙雅芝,绝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彻底击垮,哪怕…是用最扭曲的方式活着。
然而,真的好累。真的好孤独。
孤独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玻璃碴。
喉咙里那口堵了十年的气,支撑着她去争、去斗、去掠夺,却也让她窒息。
因为第一卷快收尾了,所以感情戏会增多。前面写刑侦戏写爽了,发现人物感情基本没揭露,所以在狂补感情戏。
后面的章节设计大概是一章刑侦、一章感情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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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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