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C市禹东区·谧境公寓
时间:2019年4月4日
昨晚发生的一切仍然跟梦一样,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醒来的那一刻,林砺知道,她和程雪卿,是彻底结束了。
身上还残留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还有姜翎的气息。
姜翎,每次遇见她,林砺的理智就摇摇欲坠。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将那件程雪卿特地为她精心挑选的昂贵礼服、连同那件名牌风衣,仔细叠好。
指尖拂过丝绒细腻的纹理,仿佛还能触摸到昨夜觥筹交错的虚影和程雪卿期许的目光。
她开始收拾身上所有属于程雪卿的东西。
那些曾经象征着她打开过另一扇门的“钥匙”。
打火机、首饰……一件件,被她从生活里剥离出来,放进纸袋。
动作算不上快,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
最后,她拿起手机开机,拨通了那个显示自己多次未接的号码。
“我今天回公寓收拾东西。”林砺的声音有些干涩,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我的东西。”
电话那头,程雪卿只回了一个字:
“好。”
一整晚的断联,她还以为会听到歇斯底里的质问或大骂,但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她心头微微一沉。
林砺回到公寓时,程雪卿正坐在真皮沙发上端着红酒杯发呆,而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陶瓷和玻璃的碎片。
程雪卿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她眼下乌青,眼里充满了红血丝,空气中弥漫着酒气。
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尖锐残片,林砺将手中的两个纸袋递给了程雪卿。
里面装着对方给她买的皮包、风衣、高跟鞋,还有珠宝首饰、打火机。
接过纸袋,程雪卿嫌弃地拿出里面整齐折叠的风衣,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你知不知道,越是顶级的羊绒,越容易残留廉价香水的味道。”她厌恶地将手中的风衣丢在地上。
“抱歉。”林砺顿了顿,“你算算多少钱,我赔给你。”
“赔我?你赔得起?”程雪卿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起身凝视林砺,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林砺的脖颈处,上面暧昧的痕迹看得她眼睛几乎快滴血。
她的手落在林砺的衣领处,试图去解开林砺的衬衫纽扣。
“除非你卖身赔我。”
林砺别过头,程雪卿的羞辱让她的脸开始发烫,她咬着下唇无法回复那些刻薄得毫不留情的话语
“昨晚过得很开心吧?”程雪卿解开林砺的衬衫,拉到锁骨下方,肩头新鲜的咬痕像是耀武扬威地打在林砺身上的私人印章。
程雪卿的指甲陷入齿印,疼痛让林砺拧紧了眉头,她却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程雪卿发泄。
“我是个烂人,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了。”林砺叹了口气,能遇到她这种人,程雪卿大概是花光了一辈子的坏运气。
如果是程雪卿先来,她们是不是真的会有未来?林砺不敢去想。
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程雪卿,可是她每一次错误的选择,都像是穿着冰刀鞋在程雪卿的心上跳舞。
林砺不知道怎么补偿程雪卿。
物质上程雪卿不需要她补偿她也补偿不起。
感情上她则是补偿不了。
“你的确是个烂人,扶不上墙的烂泥。”程雪卿嘴角的笑容轻蔑又恶毒,“你跟姜翎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你跟她上床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有没有想过,她被形形色色的男人压在身下操的样子?这是不是让你特别兴奋?”
当然,她调查过姜翎。又或者说在R城封闭的霞光村,这种事情都不需要主动调查,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流露出来的眼神、话语,和眼神、话语背后的态度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嗯?说话?”程雪卿极其厌恶林砺的沉默,这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孙雅芝质问程国伟的时候,程国伟也是这样沉默着。
“程雪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林砺皱了皱眉,“有些人,只是活着就够艰难了,连生存都谈不上,还谈什么尊严?”
“像我一样?什么像我一样?”程雪卿眼角笑出了眼泪,“林砺,你不了解我,所以你不配评价我。你曾经有没有,哪怕只是一个瞬间,强烈地想要知道关于我所有的事情?你没有。”
“是不是因为我表现得太坚强,所以你不会心疼我?”程雪卿再一次在林砺面前卸掉了强硬的伪装,流露出一些脆弱的底色。
林砺心头一紧,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三年、近四年的恋人关系,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尽管她们之间堆积了数不清的摩擦和分裂,但也被时间沉淀下爱意和温情。
甚至她们经历了初恋的心动、彼此深入了解后的分歧、开始走向更加迷茫和摇摆的未来。
矛盾仍然没有被消弭,而是直接跨越了矛盾走向包容和接受,或是在陪伴中习惯和麻木。
就像是无法选择的家人,除了一起过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没有姜翎,她们或许真的会走得很远。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现在,林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或者说,她早就做过选择了。她只能抿紧嘴唇、强装冷酷,没有回应程雪卿的话,她不想再给程雪卿任何希望和不切实际的念想,如果自己能够早点做出选择,就不会再带给程雪卿这么大的伤害。
“我把你囚禁起来,好不好?”程雪卿双手亲亲热热地揽住林砺的脖子,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像是玩笑,“不然你总是要去找外面的野女人。”
“程雪卿。我这次是认真地、郑重地向你提出分手。”
“我不同意。”
“我是来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我也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两个人陷入僵持,程雪卿的手指在林砺的脸上描绘着对方的五官,然后下滑到锁骨,她不听话的小女友,让她又爱又恨。
她迷恋林砺的样貌、体温、味道、心跳,迷恋对方的手指、嘴唇,还有对方的……
感觉到自己牛仔裤的拉链被人拉开,林砺终于忍不住羞恼地推开了程雪卿。
她的意思是她们已经结束了,结束的意思是身体上的关系也结束了。彻底结束。
“啪——”程雪卿的耳光落在了林砺脸上,下一秒她被重重推倒在地,后背的玻璃碴扎进皮肤里在身下绽放开一朵朵的血花。
程雪卿的全部体重压在林砺身上,林砺的表情都开始扭曲,因为疼痛连牙齿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她们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么激烈的对抗,林砺现在才意识到那些仿佛泛着泡泡的热烈甜蜜的缠绵过往,和对方表现出来的温柔讨好,都是程雪卿刻意营造的美好假象。
“嘶——”林砺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却并不反抗。
程雪卿埋在林砺胸口上,眼泪簌簌地落下。
尽管她再不甘心,但是林砺这次的态度让她意识到,她们之间是真的要结束了。
而她也意识到,一个要走的人,就算她强行去挽留,也是留不住的,就像当时她的母亲挽留她的父亲一样。
怎么会这么快、又这么突然?她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是部分建筑在利益基础之上,但是假意中难道没有丝毫真心?
她林砺就算是块冰,这么三四年,也该被自己焐热了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林砺这么蠢的人,会放弃自己去选择一个低到尘埃里的人,姜翎那个贱女人。
"你跟那站街女玩真的?"程雪卿吮吻着林砺的脖颈,试图用自己的痕迹覆盖别人在林砺身上留下的痕迹,“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还是我给你的东西都应该明码标价?”
她感受到身下人的颤抖,就像她第一次强行侵入和占有的时候,林砺给她的身体反馈。
只是这一次,林砺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她出奇地温顺,好像是被程雪卿的话戳到了痛处。
林砺当然知道,她们之间实际上应该是包养关系,只是被程雪卿刻意美化成了恋爱关系。
连她自己都快产生了错觉,因为她们真的是在谈恋爱。
实际上,林砺从来不是只安分的金丝雀,她骨子里藏着反骨,连依附都带着尖刺。
并且在锦衣玉食的供养之下,仍然想着逃离。
疼痛在神经末梢炸成星火,程雪卿的每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
生理泪水不受控地漫上来,她猛地别过头,齿关死死咬住下唇,将呜咽碾碎在喉间。
程雪卿的手突然压进满地狼藉。碎瓷割开掌心,血珠滚落时,她却更狠地扣住林砺的手指——鲜血在交缠的指缝间汇流,像缔结某种疼痛的契约。“看着我。”程雪卿的声音冷到足以冻结她全身的血液,染血的手扳过她的脸,“我要你记住这疼痛是谁给你的。”
林砺痛到发出闷哼,嘴唇发白,额角是一层薄薄的冷汗,不知道是身体快速失血还是心理作用的影响,她感觉自己的眼前发黑。
既然程雪卿想要,那就给她吧,她想发泄就让她发泄个够。
林砺…林砺…林砺…程雪卿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喜悦地、痛苦地、动情地、冷酷地、缠绵地、残忍地。
细碎的吻落在林砺身体的每一寸地方,林砺疼得冷汗直流,打湿了黑色长发。
她压抑着唇齿间痛苦的呻吟,只盼望着程雪卿能够快点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雪卿终于安静了下来,将脸轻轻地伏在林砺的胸口听对方的心跳。
“小砺,不要离开我。”
“不要让我求你。”程雪卿的额头蹭了蹭林砺的胸口,像是平日里两人温存后的平常依偎。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廉价,但是带着哀求的话就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我要用多少钱才能够留住你?”
“昭昭。”林砺终于伸出沾血的手抚摸着程雪卿柔软的卷发,最后一次在她面前呈现这种温柔。“放手吧,为了你好。”
“不是放过我,而是放过你自己。”
“不可能。”程雪卿抬起头来,扭动着腰肢,身体腾挪到林砺胸口。
随着程雪卿的移动,林砺身后每一寸皮肤都在遭受着凌迟一般的折磨。
“林砺,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那我要你恨我。”这时林砺才注意到程雪卿手里攥着一片玻璃碎片,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抵在了她的颈动脉上。
“如果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听,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你离不开我,不管是什么方式。”
“……”林砺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她毫不怀疑程雪卿真的能干得出来杀了她的事情。
“说你爱我。”程雪卿声音很轻,却刚好能让林砺听见。
“别这样……”林砺话还没说完,抵在她脖子上的玻璃碎片就又扎进去了一寸。
“我爱你……”她只能妥协。
“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说到最后音量已经低得快要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程雪卿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玻璃丢到一边。
“你说谎,滚吧。你会后悔的,林砺,离开我会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没有之一。”
不知道是在怎样的精神状态下,程雪卿放过了林砺,她光脚走向浴室,留下林砺一个人在客厅的地板上。
林砺动了动痛到麻木的身体,慢慢地爬起来,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物,背对着客厅的全身镜用手一片片拔掉了身上的玻璃碎片。
每拔出一片,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冷汗从额头大颗大颗滑落,红色爬满了她的脊背。
同居时她在程雪卿的高级公寓里的大部分生活用品都是对方提供的,她回来也只是收拾一下自己的几件衣物,还有一些个人资料、证件之类的,所以没几分钟她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程雪卿给她买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走。当然,她也没给程雪卿留下什么她的私人物品。
林砺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打扫了客厅的碎玻璃和碎瓷片,因为她知道程雪卿有光脚在地上走的习惯。
将换下来的血迹斑斑的衬衫和一片狼藉的下装一起装进垃圾袋里,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程雪卿终于从浴室里出来,她的两只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肿,她看见被林砺打扫过的地面,刚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从眼眶涌了出来。
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她跟母亲一样,不管怎样努力都留不住自己爱的人。
她跟母亲一样是一个失败者。
她感觉自己好丢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