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C市公安局南岸分局审讯室
时间：2030年9月23日 09:30
吴明霞都快忘了这是她第多少次提审姜翎了，她一开始只觉得对方是一个内向、沉默、看起来有些脆弱和可怜的弱女子。
可是几轮交锋下来，她推翻了之前对姜翎的初印象，这个女人分明是一个冷酷、谎话连篇、善于伪装和表演的杀人犯。
单向玻璃后，周正平抱臂而立，冯悦、李锐分列两侧，这段时间他们都有些缺乏睡眠，站着能让人更清醒。
吴明霞翻开案卷，指尖划过姜翎前几次审讯的矛盾点摘要：
杀人动机：自述因受不了程雪卿单方面纠缠而杀人，然而实际跟程雪卿之间疑似存在感情纠纷的人是林砺
安眠药：自述程雪卿主动服下其给予的安眠药，考虑到两人真实关系为情敌，逻辑上不成立
20分钟通话：两人通话时距离50米左右
作案时间窗口：13分钟不足以完成其供述的争吵、麻醉、储藏室躲避等待、转移、摆放姿势、注射杀人
其他相关疑点：
赵刚、郑小龙车辆案的幕后主使
程雪卿疑似从姜翎秘密据点带走的神秘纸箱
至今未被找到的“水杯”和“加湿机”
违禁药物茶花烷、茶花碱的获取来源
程雪卿画室被杀案调查至今，仍疑点重重，无疑给重案组的每个人都增添了无形的心理压力。
吴明霞抬眼看向姜翎——女人蜷在审讯椅中，苍白脖颈抵着冰冷戒具，脸上是一片近乎死寂的麻木。
吴明霞推过一沓物证照片，声音平稳如顶尖外科医生手中的手术刀：“程雪卿手环刻着‘546544’，你画室储藏室密码相同。这串数字代表的是林砺的名字，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工牌号！”
吴明霞：“目前更多的证据都指向，跟程雪卿之间存在感情纠纷的人是林砺而不是你姜翎，这一点我们在之前的审讯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告诉过你，不要耍小聪明！”
吴明霞：“说！你真实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是不是跟程雪卿从你的秘密据点里带走的东西有关？”
姜翎听到‘程雪卿从你的秘密据点里带走的东西’时，眼皮一跳，睫毛随之颤抖，指甲也抠进掌心：“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吴明霞冷哼一声，拿出一份虚构的私家侦探报告：“程雪卿在雇人查林砺公司流水，还有你工作室的离岸交易。9月9日，她从你‘储藏室’带走纸箱，内含你们非法洗钱的账本。”
姜翎身体一抖，不过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姜翎：“吴警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善石科技和我工作室的所有业务均合规、合法，不涉及任何洗钱操作。”
姜翎：“如果警方一定认为善石和翎羽存在非法经营，请你们拿出证据，而不是在这里信口雌黄。”
吴明霞眼神变暗，她手指下意识地叩击着审讯桌，他们确实没有掌握到任何善石和翎羽涉及经济违法的证据，也没有找到纸箱。
她想诈一下姜翎，但是对方的防守反击先给她先来了个下马威。
吴明霞：“据程雪卿的丈夫供述，9月9日晚，她从你的秘密据点返回住处时带回了一个纸箱，纸箱里的东西是什么？”
姜翎：“吴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清楚有什么纸箱。”
吴明霞：“姜翎，不要装傻了，别以为房产在郑小龙名下我们就查不到你，9月9日程雪卿去过那里，你难道不知情？”
姜翎冷笑：“我当然不知情！我不知道程雪卿去那里干什么，那个地方只是我用来存放一些画具和作品的备用仓库，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你们说的纸箱，也没有什么秘密。”
吴明霞迅速反驳：“哼！你说那个地方是你用来存放画具和作品的备用仓库，那我问你，你所谓的那些画具和作品在哪儿？！我们搜查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人清空了，什么都没有！你说那个地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备用仓库，那程雪卿去那里干什么！”
姜翎：“都说了是备用仓库，现在我还用不上，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东西。”
姜翎：“至于程雪卿……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愿意查什么就查什么，这个我也管不了她。但是不能因为她去过那里就一口咬定那里有什么秘密。吴警官，没有秘密，一切都是你们的臆想。”
姜翎：“再说了，你们凭什么说纸箱是从我的备用仓库中带走的？难道就不能是她从别的地方带走的什么东西？比如是她买的包？或者其他什么奢侈品？”
姜翎冷笑一声，慢悠悠开口：“吴警官，我很抱歉告诉你们，你们查错方向了。”
听见这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语，吴明霞骤然调亮审讯室的灯光，强光照射下姜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本能地流出眼泪。
吴明霞：“犯人！注意你的态度！”她隐隐地感觉到姜翎在有意地想要激怒自己，虽然她不清楚姜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姜翎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声音平和：“抱歉。但是我也请吴警官尽量在证据和事实的基础上对我提出指控，而不是凭空捏造所谓的‘私家侦探报告’和臆想。”
吴明霞也冷笑一声，没有对姜翎的挑衅作出回应，她继续有条不紊地推进自己的审讯节奏。
吴明霞：“你说程雪卿对你死缠烂打，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和林砺的口供，你和她之间实际是情敌关系。9月14日晚，她怎么可能主动服用你给她安眠药？你不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吗？”
姜翎低头，沉思片刻后说：“抱歉，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撒谎了。那晚我提前将安眠药磨粉混入了可可奶，并且加入了大量白糖来掩盖安眠药的苦味，所以程雪卿喝不出异样。”
吴明霞：“据我们多方了解，程雪卿这个人几乎不吃甜食、也不喝任何含糖饮料。
姜翎：“吴警官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画室是我的地盘，我提供什么她就得喝什么，要么就渴着吧。人渴了总要喝东西吧？”
吴明霞：“好，就算程雪卿在极度口渴的情况下，喝下了你给她的饮料。那你又要怎么解释，根据我们的复原，仅完成麻醉、体位移动、姿态固定和实施注射就需要至少12.5分钟的时间？”
她说着展开空间模拟图。
吴明霞：“你之前的口供说，你到画室后先跟程雪卿发生了争吵，持续10分钟左右，后来你启动加湿机后又去储藏室躲避了10-30分钟左右，这两项活动加起来都至少20分钟了。”
吴明霞：“要么，就是你在撒谎。要么——就是有第三人在场。”
姜翎沉默片刻后回答：“吴警官，我承认，我在这件事上跟你撒谎了。我到画室的时候程雪卿不在主画室，而是在洗手间，具体干什么我不知道。”
“所以我赶紧将麻醉剂注入加湿机并启动后就躲进了储藏室，在里面具体待了多长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你也知道，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对于时间的流逝会产生错误的认识，这很正常吧？或许我只待了几分钟？总之，我出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昏迷了。”
姜翎：“再之后，我非常顺利地将她小心搬运到储藏室，摆好了姿势并注射致死药物。”
拙劣的修正，完全是根据答案写试卷。
吴明霞：“时间卡得这么准？”
姜翎：“巧合而已。可能老天爷也想帮我。”语气甚至带着嘲讽。
吴明霞看着姜翎无所谓的态度，她狠狠地拍了一下审讯桌：“姜翎！你知不知道你目前的行为是撒谎、是翻供！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姜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吴明霞：“你在杀人手法上撒这么多漏洞百出的谎是为了什么？你真正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
吴明霞：“坦白真相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隐瞒得越多、越是会引起我们警方对于你刻意想保护的人的调查。”
这句话似乎是触动了姜翎，她的左手无名指微微勾了勾。
姜翎：“我非常抱歉，吴警官。我承认之前的杀人动机是我在撒谎。我做这一切的目的，杀人也好、在审讯中撒谎也好，都是为了保护林砺，她是无辜的，我不想她被牵扯进来。”
吴明霞：“哦？为什么你要通过杀了程雪卿来保护林砺？程雪卿是掌握了林砺的什么秘密或者把柄以此来要挟林砺吗？”
姜翎苦笑：“吴警官，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单纯的情杀而已。”
姜翎眼神放空，仿佛陷入了沉思，吴明霞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姜翎：“我和林砺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困难。我也承认，我和林砺确实对不起她。”
姜翎：“但是你们但凡了解程雪卿多一点，你们就应该知道她是一个多么疯狂……”
“因为她疯狂你们就可以杀了她？！”吴明霞高声打断姜翎的话，她这里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姜翎被吴明霞的呵斥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吴警官，请注意你的措辞！是‘你’而不是‘你们’。我说过了，杀害程雪卿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策划、一个人实施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请你们停止你们的恶意发散！”
吴明霞冷笑：“你一个人策划？一个人实施？姜翎，想精准地完成静脉注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一个艺术家，是怎么做到的？她作为一个对你和你的爱人造成威胁的情敌，你为什么要采取静脉注射？这样是为了替她减轻痛苦？”
吴明霞：“你都已经决定杀害她了，还在考虑采取静脉注射？据我了解，肌肉注射更简单、死法也更痛苦。”
姜翎：“吴警官，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知道什么静脉注射、肌肉注射，我只是随便选择了一个位置进行注射，只不过那个位置正好就是静脉而已。如果你们怀疑现场有第三个人协同作案，那你们的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姜翎：“如果没有的话，你们的怀疑是不是仅建立在不合理的基础上呢？静脉注射只是凑巧而已，老天爷也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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