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当年……照顾别人一样。”
林晚的话音落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沈星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猛地转身，瞳孔因震惊而收缩，清澈的眸子死死盯住林晚，试图从那张美艳却冰冷的脸上找出戏谑或谎言的痕迹。
“你……你说什么？”沈星禾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什么当年？什么照顾别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晚看着她慌乱失措的样子，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底下真实的惊惶。她心中涌起一股近乎残忍的快意，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情绪。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歪头，目光在沈星禾因激动而泛红的脸上流连，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艺术品。半晌，她才轻启红唇，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试探，却又字字诛心：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提。或许是我记错了。”她耸了耸肩，墨绿色睡袍的丝滑面料随之起伏，“毕竟，像星禾你这样善良的小公主，小时候帮助过一两个落魄的陌生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她的话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既点出了关键，又立刻否认，将沈星禾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心绪被彻底搅乱。
沈星禾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帮助过陌生人？她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接触的外人有限……除了……除了很多年前，那次她随哥哥去餐厅，偶然遇到的那个被刁难羞辱的女服务生……她当时只是心生怜悯，私下找了经理，留下了字条和一笔钱……
难道……林晚指的是那件事？！
不，不可能！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的林晚……沈星禾努力回忆，却只记得一个模糊的、穿着侍者制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瘦弱身影，与眼前这个光芒四射、气场强大的女人截然不同！
“你……”沈星禾张了张嘴，想问个明白，但看着林晚那副似笑非笑、讳莫如深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她在用模糊不清的话语撩拨她，试探她的反应！
林晚将沈星禾的惊疑不定尽收眼底，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她不再逼迫，适可而止地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药喝完了就早点休息。”她恢复了那副慵懒的腔调，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开的玩笑，“晚安，我的小姑子。”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房间，墨绿色的睡袍下摆在门口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沈星禾却像被抽空了力气般，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柔软的床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气愤，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一丝隐隐的恐惧。
林晚怎么会知道那件事？如果她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女服务生……那她嫁给哥哥，闯入沈家，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和自己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
接下来的两天，沈家老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林晚依旧早出晚归，忙于公司事务，似乎那晚的试探只是心血来潮。沈星禾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心乱如麻。林晚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她需要证实，需要找到一些线索。
这天下午，趁着林晚不在，沈星禾再次走进了书房。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寻找可能与过去相关的东西，任何能连接林晚与那段模糊记忆的物件。
她翻找着书架上的旧书，查看抽屉的角落，甚至仔细检查了哥哥沈默留下的那些她看不太懂的商业文件附件，一无所获。
就在她有些气馁，准备放弃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书架最高一层，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笔记本。那笔记本的样式很旧，与她书房里其他精美的书籍格格不入。
她心中一动，搬来椅子，踮起脚，费力地将那个笔记本取了下来。
笔记本上落了些灰，封面是简单的深蓝色，没有任何标识。她拍了拍灰尘，小心翼翼地翻开。
里面并非哥哥的笔迹，而是一些剪报、票据，以及一些……照片？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私人收藏册。
沈星禾的心跳莫名加快。她一页页翻过去，大多是些风景照或者模糊的生活照，看起来与沈家无关。直到她翻到笔记本中间靠后的一页，动作猛地顿住。
那一页，只夹着一张照片。
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拍摄的角度有些隐蔽，像是偷拍。画面聚焦在一个坐在窗边的少女侧影上。
少女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浅金色的长发如同阳光织成的瀑布，柔顺地披在肩头。她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鼻梁挺翘，睫毛长而卷曲，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那张脸……赫然是年少时的沈星禾！背景，依稀可以辨认出，是那家她曾随哥哥去过的、发生过“餐厅事件”的高级餐厅！
沈星禾的呼吸骤然停止，手指颤抖地抚上照片中自己的影像。这张照片……是谁拍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哥哥拍的？不，哥哥不会用这种偷拍的角度……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
林晚。
只有可能是林晚。
是她偷拍了自己！这本笔记本，是林晚的！她将它藏在了哥哥的书房里！
沈星禾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书架才勉强站稳。所以……林晚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女服务生！她不仅记得自己，还偷拍了自己的照片，并且……珍藏了这么多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看着照片中那个不谙世事、仿佛生活在琉璃罩中的自己，再想到如今这个强势、危险、步步紧逼的林晚，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宿命般的恐惧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熟悉的、不疾不徐的高跟鞋声。
哒，哒，哒……
是林晚回来了！
沈星禾心中大惊，下意识地想将照片和笔记本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下，门把手被拧动！
情急之下，她只能慌忙地将那张照片塞回笔记本，合上，胡乱地将其塞回书架原本的位置，然后迅速从椅子上下来，假装正在寻找书籍。
书房门被推开，林晚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职业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在找什么？”林晚的目光扫过沈星禾略显仓促的动作和微微泛红的脸颊，随口问道。
“没什么，随便看看。”沈星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背对着书架，试图挡住那个位置。
林晚的视线却越过她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书架最高一层，那个刚刚被沈星禾动过的、深蓝色笔记本所在的位置。她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她缓步走上前，没有看沈星禾，而是直接伸手，轻而易举地将那个笔记本再次取了下来。
沈星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她。
林晚拿着笔记本，指尖在深蓝色的封面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她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抬眸，看向脸色发白的沈星禾，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糅合了追忆、偏执和一丝温柔的笑意。
那笑容，让沈星禾感到毛骨悚然。
林晚低下头，轻轻翻开笔记本，径直翻到了夹着照片的那一页。她看着照片中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浅金发少女，眼神变得无比幽深，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抚过照片上少女的侧脸轮廓，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惊惶的沈星禾身上，与她手中照片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她看着沈星禾，红唇微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无尽复杂情愫的声音，低低地，如同叹息般说道：
“终于……走到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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