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临疯了似的冲进警察局,猛的扑到前台,情绪激动。
“时钟!时钟分开月亮!”管临七手八脚的比划着。
“哪样?”其中一位年轻警察看了他一眼,“哪样时钟挨月亮?咋个说是?”
“向日葵没有眼睛!”管临疯狂的描述着,“项链会咬人!消化不了牙齿!”
“您介冷静一点。”另一位年轻警官试图按住他的肩膀,“慢慢讲,发生哪样了?”
“用镜子去看!对!用镜子!是声音消失的地方!”
管临像是完全无视了警察的提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速更快,形容的更疯狂。
“葛是个疯子?”一旁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鬼认得他在讲哪。”
“咋个整……找个医生来给他瞧瞧噶?”老警察嘀咕一句,“怕不是个病人来找事的,先给他送回客嘛。”
“墙吃了时钟,吐出了月亮!”管临被两个年轻警察架着往外走,但嘴里的话一刻不停的说着,“哈欠的下巴掉了,歌是被撕裂的!没有调子!”
“已经发酵了!”管临急得不行,挣扎着大喊:“啃不动的!石碑没有呼吸了!”
“会化!会融化!”他的力气强得可怕,两个警察才勉强按住他,跌跌撞撞朝他家的方向走。
俩人根本没注意管临在说些什么,只是一味的扛着他上了楼。
“听我的,找到时钟,找到向日葵、墙…还有月亮…”
“嘭”,门把管临关回自己的家里。
“唉…”
管临长叹一口气,对着门狠狠捶了一拳。
……
“活呢活呢,事情就仿这份儿。”
安澈的办公室简洁而宁静,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书架上排列着心理学的相关书籍。老警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详细描述了管临在警局的言行。
“他一直在讲哪样‘镜子’咯,哪样‘月亮’咯,么就是个疯子嘛。”
安澈静静的听着,用笔记下了些关键字,“他说话的方式有些破碎,但是看得出他确实想表达点什么。”他用笔圈起了‘镜子’和‘月亮’。
“我需要见他一面。”
……
管临是被一阵强有力的敲门声吵醒的,他睡眼朦胧的开开门,发现有一群人站在他家门口,有昨天的警察,还有一个穿着清新整齐的年轻人。
“来了也没用,一群废物。”他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抗拒地推开这群人,“嘭”的又把门关上了。
“诶?稀比奇了,这人咋个仿这种?”那个年轻警察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安澈若有所思。
“管临,你开开门。”安澈再次敲敲门,“我想知道月亮在哪?”
门内一下子没动静了。
下一秒,门被管临手忙脚乱的打开。他一把将安澈一个人拉进来,“嘭”的把其他人关在了门外。
安澈任由他抓着,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打算直接进入他的记忆。
这是安澈头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画面:时钟把月亮切割成三份,向日葵,长着獠牙的项链,还有胃里的牙齿。而这一切都是通过镜子看到的…
管临直勾勾的盯着安澈的眼睛。似乎能看出安澈读取到自己脑子里说不出来的东西。
门外的几个警察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担心安澈在里面会不会出事,刚想敲门,没想到门“啪”的一下开开了。
安澈抱着笔记本出来,和管临挥了挥手就走了。
几个警察立马围上去。
“咋个说?”
“没什么,他可能语言方面有些障碍。”安澈边思考边往前走着,“我回去理解理解。”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有这样的记忆?
乱七八糟的。
安澈自己也不太明白,这是他从业以来见过的最离谱的记忆,甚至毫无逻辑。
他回到家,洗完澡后坐在窗边,打算给自己冲杯抹茶慢慢喝着,他看着舀进水里的抹茶粉被冲得七零八落,渐渐散开,最后融化成一滩绿水,月亮倒映在绿水里,一晃一晃的。
安澈看到了杯子里的倒影,于是抬起头望向月亮,月亮……
不对!
安澈手中的勺瞬间落地,砸出“叮——铃”的声响。
他突然想起,管临记忆中的一切都是通过镜子看到的,就像自己在杯中看到月亮的倒影那样。
安澈弯下腰捡起勺,后背一阵冷汗,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因为他意识到,管临记忆里描述的,似乎是一个凶杀案现场。
……
几天前。
祖父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
安澈划燃火柴,看着祖父的信纸在烟灰缸里蜷缩成灰。字迹在火焰中扭曲消失,但那些令人厌烦的字句还烙在他脑子里。
他简单的背了个包就走了,去的是林家。车窗外城市流动,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
安亭松的信里没有商量。林付忠是安亭松多年的“挚友”,如今是金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的女儿林薇薇因“受到惊吓”,需要“特殊处理”。
安澈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第一次被派去做这种“清理”。
站在林家宅邸门口,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沉默地引他进门,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人味”。林家的客厅宽敞冰冷,林付忠就站在那儿,微笑着迎上来。
“你就是安澈吧。”林付忠伸出手,“老爷子的信你应该收到了。”
安澈点头,没有多话。
“那我就不过多解释了。”
“她人在哪?”安澈问。
“在楼上房间。不太愿意见人。”林付忠压低声音,“尤其是那天晚上之后。”
安澈抬眼:“那天晚上?”
林付忠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平稳:“一些商业上的纠纷,处理得不太妥当。被她撞见了。小孩子,理解不了大人的事,就容易胡思乱想。”
安澈没再接话。他被领着走上二楼,在一扇深色木门前停下。林付忠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直接推开了门。
一个少女蜷缩在床的一角,门被推开的瞬间把她吓得不轻,仔细听还能感觉到她在断断续续的抽泣。
“薇薇,这是安医生。”林付忠的声音放得很柔。
林薇薇没说话,目光快速扫过安澈,又低下头去。
林付忠拍了拍安澈的肩,叹了口气后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安澈没有立刻靠近。他站在门边。房间里传来淡淡的薰衣草香。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坐下。
“我叫安澈。”他轻轻开口。
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躲闪着,似乎想用余光来观察眼前这个陌生人。
安澈长得干净,眉眼清晰,神态冷静却不冷漠。女孩刚瞥见他的脸,又迅速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我知道你看见了一些东西。”安澈继续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或者,我可以自己看。”
林薇薇猛地摇头,嘴唇抿紧。
“那你介意我进入你的记忆吗?”安澈问,“只是查看。不会改变任何事,除非你允许。”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下头。
安澈靠近了一些,蹲下身与她平视。“我可能需要触碰你的手,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和我说。”
她似乎在犹豫,但没有躲开,像一台陈旧的机器一样任人摆弄。给人一种很乖,很听话,却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性格的感觉。
其实从走进林家,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
安澈不打算再过多感受,于是他闭上眼,集中精神,进入了她的记忆。
黑暗。然后是声音。铁锹敲击硬物的闷响,一声,又一声。视野晃动,是林薇薇正踮脚下楼,推开别墅的后门。
冷风灌入,伴随着月光下骇人的一幕。
半个男人趴在地上,绝望地挣扎着往前爬,腰后拖出一道深色痕迹。
林付忠站在那儿,手里握着铁锹,一下一下砸下去。粘稠的液体溅在他脸上,他毫不在意。地上的人发出快断气的呜咽,还没有死透。
这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一阵恶心袭来,她想吐,想尖叫,但不得不捂住嘴,她想逃走,腿却抖到站不稳。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却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
林付忠的耳朵灵敏得可怕,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拎着铁锹,慢慢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黑暗模糊了他的脸,但压不住她的恐惧。
铁锹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呲啦”声,林薇薇连滚带爬地想逃,却被一只沾满泥和血的手一把抓住。铁锹挥起的瞬间,她发出尖叫。
“啊——!”
然后,动作戛然而止。
“薇薇?”林付忠的语气顿时柔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记忆在这里混乱起来,碎片翻滚:被强行拽回屋里,父亲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安澈撤出记忆。
再次回忆这段经历的感觉并不好,但奇怪的是,那阵最剧烈的恐慌似乎在消退。她第一次直视安澈的眼睛,眼神里多了些茫然的好奇。
“你……”她声音沙哑,“你做了什么?”
“只是安抚了你的神经。没有做任何改变。”安澈站起身。“好点了吗?”
她点头。
安澈转身开门。林付忠就站在门外不远处。
“看完了?”他问。
安澈带上门,走向客厅,林付忠跟在身后。
“你杀人了。”安澈说,语气里没有疑问。
林付忠倒了一杯威士忌,递过来,安澈没接。他自己喝了一口。
“我只是清理了垃圾。”他说,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天气。
“那是犯罪。”
“那是他自找的。”林付忠放下杯子,“他看到了不该看的。想勒索我。贪婪的人活不长。”
“你可以报警。”
“报警?”林付忠冷笑了一声,“安医生,你祖父没教过你吗?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疯子。”安澈低声说。
林付忠不以为意,反而走近,不轻不重的拍在他肩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把那段记忆删干净。对她好,对所有人都好。”
安澈沉默了。
他回头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林薇薇刚才的眼神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正因为我是她爹,”林付忠的声音沉下来,“所以才不能让她带着这种记忆活下去。你明白吗?”
安澈深吸一口气。
“我做不到。”
“什么?”林付忠的表情瞬间僵住。“老爷子说你是最好的修复师。”
“最好的修复师也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安澈迎上他的目光。
林付忠的眼神彻底冷下来。“安澈,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在这时,安澈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是安亭松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声音:“怎么样了?”
“我拒绝了。”安澈说,声音平稳,“这件事不能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安澈,你还在坚持那些无聊的原则?”
“这不是原则,是底线。”
“底线?”安亭松冷笑一声,“你那套理论放在书本里就好,别带到现实里来!”
“删除记忆会毁了真相。”
“不删除会毁了所有人!”安亭松打断他,“听着,你现在就给我去删了那些东西。立刻!马上!”
安澈看见林付忠正冷冷盯着自己,也听见二楼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林薇薇可能正站在门后偷听。
“我做不到。”安澈缓缓说道,“抱歉让您失望了。”
他挂断了电话。
客厅里一片死寂。林付忠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安澈将手机放回口袋,“我不会动手。建议你带她去看正规的心理医生,长期干预,而不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掩盖真相。”
他转身朝大门走去。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站在窗边,望着夜景,想起林薇薇看他时那一瞬间的恍惚。
电话再次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对面是长长的沉默,然后一个很轻的女声说:
“谢谢。”
是林薇薇。
安澈没有问她是如何拿到号码的,也没有说话。
她声音颤抖,但清晰,“你……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安澈说,“照顾好自己。”
他又站了一会儿,然后熄了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