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鸣春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刘二丫就是第三人,也是极有可能身怀化骨石之人,可鸣春死活不愿说出刘二丫的下落。
封尧和宋琰当即赶赴户部,翻遍蔺家当年卷宗,终于找到刘二丫的卷宗,但问题又来了。
刘二丫的卷宗记档断在她入蔺家后,只有之前的记录,之后一片空白。
“刘家村?”封尧一行一行字看过去。
“在城外。”宋琰道:“但人不一定在那儿。”
“蔺如画死后,城门一直没开,鸣春混淆视听又抛尸去护城河,估计防得就是我们猜到第三人还在皇城。”
他收起卷宗,“明安大街要查,刘家村也得看看,凡人之躯身怀化骨石,这不对劲。”
“我带人去查,有消息了给你说。”
封尧颔首,打了个哈欠,挑起帘子朝窗外看了一眼,“天黑了,都这么晚了。”
宋琰笑道:“忙晕头了,都这个时辰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有急事儿啊?”
宋琰点头,“长宁要下职了,我去接他回去吃饭,我若是不记着点,他又要饿自己一顿了。”
“……”
试问一天时不时被塞无数次狗粮是何感受。
封尧答:挺想骂人的。
宋琰被他赶走,临走还不忘留一句让他记得给馄饨大爷钱,因为他也没带钱,还赊着账。
封尧瞪大眸子,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朝宋琰背影吼道:“不是?你堂堂侯爷,缺这点钱吗!!还要来压榨我这个身无分文的可怜人?”
宋琰头也不回道:“没办法,妻管严,但你和我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
封尧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收好卷宗踏出户部,视线落在户部大门外银白身影的那一刻,明晰宋琰口中的“不一样”为何意。
天际线橙红相印,染红半边天。一团火烧云泛着金光,烟柳霏霏,金光落在将离身上,站在金光里,唇边噙着笑,温柔地看着他。
忽然,封尧的心仿佛错了一拍,嘈嘈切切,乱了节奏。
他抱着卷宗朝将离飞奔而去,却在一人之距处急刹车停下脚步。
封尧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闪烁,余光瞟到将离清透温煦的眸子,更加无地自容,暗骂他自来熟。
小声嘀咕。
“怎么能扑上去呢,你想什么呢?你俩关系没好到那份儿上啊,真是猪脑子!”说着轻轻捶了一下头。
“怎么了?”
身侧将离忽然道。
“啊……没……没什么。”
“嗯?”
封尧“啧”了一声,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结巴,鬼都不信他没事。
脑子飞快运转,“那个……我晌午那会儿和宋琰吃了两碗馄饨,但……没带钱!”
最后三个字说得有气无力,仿佛胸口散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淋雨的小狗般有精无彩耷拉着脑袋,委屈极了。
将离轻笑一声,摸了摸他的乌发。
封尧下意识浑身一凛,后知后觉却发觉心口并无往昔沉闷,身体也没有发抖。
刚好路过馄饨摊子,两夫妻正在收摊,将离走过去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两夫妻连忙摆手说不用,将离又回头指了指他,两夫妻一看到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封尧一笑,朝他们招手。
将离又同两人说了几句,才重新朝他走来。
黄昏时刻,街上人来人往,可封尧眼底只容得下一抹身影,他嘴边噙着笑,双眸盯着渐行渐近的身影,神色复杂,黝黑瞳孔下出现一抹微弱的光芒。
“你给了那么多?”
“嗯,没带零的。”将离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得你来补。”
“什么?”封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补,我拿什么补?我连付馄饨的钱都没有。”
将离盯着他看了半晌,轻哼一声,“自己想。”
封尧顿时怔在原地,他何时见过将离这般模样,那轻哼的样子像是一只猫似的,挠得他心口发痒。
封尧眼珠一转,三步跑过去,一把牵起将离的手。
将离脚步一顿,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叠在一处的手,无言示意……问他何意。
封尧眼波流转,明媚一笑,“这天都要黑了,我看你有点怕黑,所以我牵着你,就不害怕喽。”
将离从善如流,“没了?”
封尧不明所以,“不够吗?”
将离难得沉默良久,撇下一句半嗔半怨的“没良心”便朝前走去,却没松开手,封尧被拉着脚下一个趔趗也朝前走去。
一路上封尧叽叽喳喳,话多得很,将离偶尔回两句。
转弯刚踏入中北大街,两人齐齐脸色一变。
“你也察觉到了?”
将离颔首,“走,去看看。”
将离的探灵寻源比他娴熟得多,两人跟着那缕气息一路前来。
“这是……”封尧回忆皇城地图。
将离先他一步,道:“明安大街,拐弯过去是中央大街,再隔一条河过去是中北大街。”
“你对皇城这么熟悉?”封尧惊讶道。
“以前拉过,待过许久,记得一些。”
“什么时候啊?”对将离的过往,封尧总有一种莫名的好奇与探究欲。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
当我没问。
化骨石的气息落在一间燃起烛火的屋舍。
“有人?”
“分两路,吾去查人,你跟着气息。”
“行。”
封尧跟着那缕气息穿过前厅,长廊,直达后院,最后在一间柴房停下。
四处看看,推门而入,又折身关上柴房的门,他循着气息停在一捆柴前,倒刺的柴火立起靠在土墙上,柴火交错间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却看不真切。
封尧蹲下身,推开两侧柴火,视线落在柴火后发光的东西时猛地一顿。
刚踏出柴房,将离已然在外等候。
他展开掌心,露出化骨石,“被用过的。”
“这家人不是魔,身上也没有化骨石的气息。”
封尧握紧拳头,蹙眉,“刘二丫得消息怎么那么快?我下午才从鸣春嘴里审出第三人的消息,晚上化骨石就被扔了。”
化骨石只有留在第三人身边才能探灵寻源。
封尧上次寻源被打断,本想今晚回来找将离探查,结果刘二丫先一步得到消息,将化骨石扔了。
化骨石被吸干,气息断绝,刘二丫身上化骨石的气息会逐渐散去,届时更无从查起。
两人回到客栈,封尧一路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审问的只有他、宋琰以及苏子轩三个人,外面下了结界,绝无偷听的可能。
若要传消息也会是他们三人中某个人。
是宋琰还是……苏子轩?
想来想去都无法彻底排除其中一人,封尧颇有些烦闷。
将离推来一杯凉茶,“静静心。”
封尧接过茶抿了一口,“将离,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复杂呢。”
“人之常情罢了。”将离道:“若真心有怀疑,试试便知。”
封尧蹙眉良久,点了点头。
“夜深了,早些睡罢,明日再说。”
话音刚落,封尧哈欠直打,睡意上涌。
“睡吧,我好困。”
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犯困,但难得睡眠充足,第二日神采奕奕。
似乎是从二人同塌而眠开始?
翌日,晌午。
宋琰送来消息,明安大街暂时没查出什么,但刘家村刘二丫原本的家早已人去楼空满是杂草,其余还需进一步探查。
但与消息送来的还有另一份来自大理寺的记录。
蔺如画死亡前后……鸣春的出行记录。
封尧看了半晌,提笔回信。
给苏子轩的信上写着:
【告知宋琰秘密探查明安大街。】
给宋琰的信上写着:
【让苏子轩亲自去查蔺如画的行踪。】
封尧要去护国寺看看,这是鸣春鲜少的出行里最常出现的地方。
鸣春不松口刘二丫的所在,或许能从她的行踪上发现端倪。
将离难得今日有空,两人便一同出行。
今日闭寺,护国寺不招待香客,两人刚走到门前就被小沙弥拦下来,封尧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抬起头的小沙弥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面露震惊,许久之后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让他们进去了。
“你和他……认识?”将离问道,虽然那小沙弥的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流转,但那一眼震惊却是实打实对封尧的。
封尧轻笑,“不认识啊,兴许是他看我长得好看,哎呀,毕竟我这张脸美得人神共愤,小和尚在寺庙待久了,看见我这么一个大美人,震惊点可太正常了。”
一有机会,封尧又开启他自身花蝴蝶的属性,到处散发魅力。
言语调侃是常事,风情挑逗也不少。
将离看了一眼,笑着没说话。
护国寺乃是大秦国寺,供奉大秦历代先祖,除此之外正殿佛祖金身之下还有各家为死去的亲人所供奉的长明灯,每一盏长明灯的灯座下写着故去之人的名字,灯灯盏盏皆是活着的人的念想。
封尧心念一动,问小沙弥他能不能供奉长明灯,小沙弥点了头说可以,便取了一盏灯过来交给封尧,让他在长明灯的底座和黄纸上写下故去之人的名字,以黄纸引火点燃长明灯并将黄纸的灰烬放下灯芯便可成。
封尧照着做了,只是在写下名字的时候避开了将离,将离也没问他给谁供奉长明灯。
黄纸一点一点烧尽,灯芯燃起的那一刻,火光映照在封尧的瞳孔处,佛祖金身出现在瞳孔的火焰里,熊熊燃烧。
他们询问小沙弥鸣春是否来过护国寺,又见过何人?
小沙弥摇了摇头,“鸣春施主来护国寺是为她的父母的长明灯祈福,祈福过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并未见过什么人?”
“一个都没有?”封尧追问道:“那她祈福的时候,周围有什么人吗?”
小沙弥也摇了头,“鸣春施主喜静,且她父母的长明灯并不供奉在人来人来的正殿,而是人烟稀少的偏殿,施主祈福时,我在门外等待,并无他人。”
“那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小沙弥想了想,也摇了头,“鸣春施主次次来都是在长明灯前长跪两个时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举动。”
“那鸣春姑娘多久来这里祈福一次?”
小沙弥:“没有定数,有事半个月便来一次,有时大半年才来一次。”
封尧沉思不语。
他本以为是他想错了,鸣春来护国寺只是常规的祈福,直到小沙弥说她时间不定,这就有问题了。
在小沙弥的话里,鸣春是一个极为孝顺的人,每次来护国寺祈福都要跪足两个时辰,那可是四个小时。可若是极为孝顺之人,会大半年才来一次吗?鸣春身居皇城,离此处可不是什么十万八千里的人。
除非……她来护国寺别有目的,而这个目的是不定时的。
封尧双目一凛,“她上次、上上一次以及上上上一次来护国寺是什么时候?”
小沙弥回忆了一下,“上次是五日前,上上一次好像是三个月前六月初左右的时候,再早就记不清了。”
五日前,是蔺如画死前的前一日。
两个月前,六月初是蔺如画进皇城的日子。。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两次就绝不是巧合了。
“小和尚,我们能去供奉鸣春姑娘父母长明灯的偏殿看看吗?”封尧问道。
鸣春为父母祈福不选择香火最盛的正殿,反而选择人烟稀少的偏殿,且来的时间次次都这么巧。如果她不是单纯为父母祈福,而是……另有所图呢?
比如见人?
“偏殿不能随意踏入。”小沙弥道:“可若施主觉得正殿人太多也可以将长明灯供奉在偏殿。”
封尧唇角勾起,“确实,把长明灯放在偏殿也算不错的去处。”
话虽这么说,但他起身的时候并没有拿那盏长明灯。正巧此时另一位小沙弥进来为正殿的长明灯添灯油,但许是因长桌上铺盖的黄布太长,小沙弥一不小心猜到了,即将摔倒的小沙弥下意识去拉扯旁边的物什,岂料恰好拉中那块垫着所有长明灯的黄布,封尧离得近。顺手将小沙弥捞过来,却来不及让他松开情急之下拉住的黄布。
顿时,长桌上摆放的长明灯尽数倒下,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两个小沙弥顿时慌了,连忙招呼人收拾残局,被他救下的小沙弥朝他到了一声谢,就走过去被领他们过来的小和尚数落。
封尧搭把手,帮忙捡起几个长明灯,视线下扫却在看见灯座上的名字时愣在原地。
灯座下赫然写着三个字:
【蔺如画】
“小和尚,这位的灯盏是谁供奉的?”
蔺如画便是那具河中女尸的消息是昨日老管家来后才流出去的,不过一日,谁为蔺如画供奉了长明灯。
小和尚训完那个粗心的小沙弥才走过来道:“是贫僧。”
“你?”封尧看小和尚的目光有些异样,“小和尚为何给蔺家小姐设长明灯,毕竟她在外面的风评……可不太好。”
蔺如画凶残恶毒,人人避之,为何这小和尚会给她设长明灯,要知道这长明灯可是以寿命为代价而燃烧的,看摄政王萧长宁身体那般虚弱便知道了,那便是设下长明灯的后果。
小和尚面露怜悯,“其实外界之人对蔺小姐多有误解。”
“误解,怎么说?”
“贫僧曾路遇劫匪差点没命,是蔺小姐经过让人救下了我。”小和尚道:“不仅如此,护国寺后院的那些孩子们也是蔺小姐还在皇城的时候救下的,月月送银钱吃食过来,有孩子病了,蔺小姐比谁都着急。如今她骤然故去,贫僧人微言轻,能做的不过是为她点一盏长明灯,盼她早等极乐,莫在受苦。”
封尧顿在原地久久无语。
小和尚口中的蔺如画为什么和他查到的……判若两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蔺如画?
善良的?还是阴狠的?
封尧纠结地转头,正打算去问将离,却见将离盯着不远处一个倒下的长明灯看,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将离目力极好,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灯盏底座的字。
【日月星君】
而那盏长明灯真是封尧所设。
封尧为什么要给自己设长明灯?
还是说……日月星君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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