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觉得一切都混乱了。
他们查杀害蔺如画的主犯,怀疑那人就是九年前被父母卖去蔺家当小妾的刘二丫,但刘二丫没找到,却意外查到除了树龄草和寻源气息之外看似与此事毫无关系的李唯一。
顺藤摸瓜找到这间可能关押过蔺如画的密室,却在密室一侧发现了刘二丫的父母。
刘二丫的父母怎么会在这里?
又是谁将他们关押在此处的?
封尧没说话,他绕开两具血肉模糊却余息尚存的两人,抬头看向这间黑屋顶部的排风窗,他从旁边拿了一个凳子过来,站上凳子,下巴刚好与排风窗的下沿重合,他透过排风窗的缝隙朝外看去,许久之后,道:“宋琰,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污水池的进口软管。”
宋琰大惊,他比划着排风口的大小,想起册子上工部的人所记录的修缮情况,语气艰涩道:“排风口的木头……是不是……”
“是新的。”封尧的手指摩挲着排风窗边的血迹,“窗口有血迹,有人曾浑身是血地爬到这里。”
宋琰沉默半响,才道:“这个大小,成年男子爬不过去,能爬过去的只会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而蔺如画恰巧就是后者。
霎时,封尧化作一缕流光从排风窗的木头缝隙钻出去,没多久再次出现在密室内,而他的掌心躺着一只沾染血迹的珠花。
看着这只被血污的珠花,宋琰双唇抿成一道直线。
“在你我猜测护城河并非案发现场的时候,我就在想……既然她们杀了人,为什么不在城中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而是非要顺着河道而下流入护城河。”
宋琰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因为……他们不想让别人发现蔺如画身上的气味来自污水池。”
污水池建造已久,经过四年前工部那位奇人改造污水处理部分后,被储存在污水池内的污水都是气味极大且经久不散的,只在工部所造的隔间待上一会儿便会被腌入味,更别说蔺如画被关在这个离污水池咫尺之距的地方的人。
只有水能彻底掩盖这一切,但幕后之人又不能用自家的水,否则散发出的味道会引来人,而远离皇城的护城河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眼前场景化为虚影,迅速朝前走去,光影变幻,排风窗外的景象从日头正盛变为极夜。
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朝排风窗爬去,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鞭痕刀伤,深可见骨。女子的气息很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但她却始终没有停下,她爬过的地方留下数道刺目骇人的血迹,哪怕借着凳子要爬上排风窗对她来说依旧很艰难,她卸掉早已悄悄锯掉的木头,从排风窗爬了出去,她爬到污水池的进口软管处,颤巍巍地从头上拔下最后一只珠花,她看向进口软管的眼神异常坚定,毫不犹豫地用珠花尖锐的一头扎向软管,扎中的那一刻她露出一点释然的笑意,却在准备第二次扎的时候却被身后陡然传来的剧烈痛感被迫停下动作。
有人用铁棍击打她的后背!
一道阴狠的声音出现在女子身后,“你在干什么!”
蔺如画浑身一震,她在转身的一瞬间借着身上宽大的衣衫将珠花扔到一处草丛里,刚想开口就被来人拖走了。
密室的暗门被打开,来人狠狠地将蔺如画掷在地上,蔺如画的后背被血浸湿,弯下去的脊背再也直不起来,只能匍匐在地,而她正倒在另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的脚下。
女子解开斗篷,露出真容。
是鸣春。
“真的要动手吗?”鸣春心有戚戚道。
一旁传来女子愤怒的厉声,手不停擦拭被咬出血的地方,“她今天能趁我们不备卸了排风窗爬出去,难保明日就不会引人过来!”
“可……”
“若婈!难道你还想回到过去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鸣春犹豫了,就在她犹豫的这两秒,倒在地上的蔺如画不知从何来的力气,竟支撑着她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鸣春的手。
“若婈,快走!不要和她……”
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蔺如画的身躯如被抽干了全部力气般垂落,那只抓着鸣春的手缓缓滑落,徒留鸣春手背上一道明显的血痕。
瞳术收起,重现就此结束。
“她在中北大街三原坊的庭院留下发带,让我们发现她失踪的最后地点,从而找到了密道。”封尧眼睑低垂,看不清神色,“她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在死前拼命爬出去,用珠花刺破了进口软管,八月初十刺破软管,同日被杀,终于在她死后的第七日……也就是八月十七,软管因无法承受水压而爆裂,污水池的气味引来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引来了工部,也引起了你我的注意!”
“她在用最后的生机告诉所有人……污水池旁的秘密。”
“所以这间密室是刘二丫的?她恨她的父母为了钱而卖掉她,所以造了这间密室折磨他们,而因为恨蔺家老爷,所以帮助鸣春先是关押了蔺如画,后又在此处杀了她。”纷乱繁杂的线索隐隐在脑子里形成一条线,“可这不对,刘二丫不是死了吗?我们亲眼看到了她的坟墓,虽未曾剖开,但瞳术可以透视,土堆下的棺木里确确实实躺着一具白骨,骨相与户部卷宗记载的刘二丫画像基本一模一样!”
弯弯绕绕,最后却绕回来了。
瞳术重现画面不会有错,当日与鸣春一起杀了蔺如画的人就是李唯一。
确切地说是长着李唯一那张脸。
李唯一到底是不是刘二丫?
如果她不是刘二丫且刘二丫确实已死,那她关押折磨刘氏父母的动机是什么?鸣春又为何会觉得她就是刘二丫?
如果她就是刘二丫,棺中白骨如何解释?属于刘二丫后肩的旧伤疤又去了何处?
片刻后,瞳孔猛地一缩。
封尧折身,盯着挂在十字架上不省人事的刘氏父母看,脑中万千思绪排成两行。
若李唯一是凶手,证据存在,但缺少动机。
若刘二丫是凶手,动机存在,但缺少证据。
可若将二者合二为一……
封尧猛地想起一件事,眼前顿时一亮,“立刻回大理寺!提审李唯一!”
“有线索了?”
“有。”封尧眼睑微沉,“刘二丫或许没有死,但李唯一却也不是李唯一。”
——
皇城最高处,文渊阁顶楼。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凭栏望去。
李锦书看着天际边泛起的黑烟,淡声道:“第九日了,终究还是来了!”
将离从善如流,“迟早的事。”
李锦书叹了口气,“也不知封尧和宋琰还能不能赶得上?原本你让我派人秘密送知书北上,能抢一日是一日,岂料还是走漏了消息,让魔族有了可乘之机,将重伤的知书困在城外半日,竟还是拖到今日,如今算来留给封尧他们的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来得及吗?”
“锦书,哪怕你我超脱六界,也只可尽力而为,一切尽有它的命数。”
李锦书注视着将离久久不语,从二人认识开始,他便觉得将离与他不同,他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因为情,也因为心底放不下的人,所以自愿从云端跌落,与众生同在,但将离不一样,明明两人并肩而立,但他总觉得将离不该站在茫茫人海中。
将离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孤独的掌控者。
天边黑云愈来愈进。
“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