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楼掉下来的人原来并不是血溅十步的惨样。
保持尸身,衣物完整,宛如睡相不佳,摊开四肢趴在地上,沉默地撇一条腿,身边掉一只鞋子。
掉在卫仁礼眼前。
卫仁礼手机拨通报警电话,站在尸体面前。抬着脑袋看楼上,阳台未封,几枝绿萝从栏杆被扯下来,如油腻的刘海一般摇曳在阳台栏杆上。
六楼,五楼,所有楼层的灯都熄灭了。
黑夜涂抹了微黄的灯光,绿萝显得发黑。月亮被云层遮掩,天像蓝黑的墨水洒了,滴落在卫仁礼眼睛里。
下雨了。
卫仁礼愣神一刹,从书包里抓出一次性雨衣抖开,手机仍未接通报警号码,在抖衣服的动作中啪一声摔在地上。
把雨衣盖在尸体身上,卫仁礼踉跄着跪坐下,膝行着捉回自己的手机。
未拨通便显示挂断了。时间是7月25日晚上11:35。
退出拨号界面,通话记录显示她拨打了十个电话。
十个电话的播出时间都是11:35.
卫仁礼设定了一个11:40的闹钟。又设置了一个20分钟的倒计时,佝偻着抹去脸上的雨水,抖开雨衣徒然地保护这具尸体,然而只盖得住一半。
那个二十分钟的倒计时数字跳动,片刻后,倒计时响了。
而11:40的闹钟并未响起。
她拨了这一夜的最后一个报警电话,报警时间,11:35。仍然无法接通,信号却是满格。
手机的时间停在了11:35。
雨水浸透了卫仁礼的绿色吊带裙,像湿透的一团苔藓在雨后冒出。卫仁礼扯开披在尸体上的一次性雨衣,掰过尸体的胳膊,逼迫自己直视这个人被重力砸烂的面孔。
“褚宁!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我和你很熟吗?我……我从没有和你打过什么交道……我们只是初中同学,初中!一个班四十多个人,为什么找上我?放我走!”
尸体的胳膊还是软趴趴的,正在逐渐变硬,变得冰冷,那模糊的脸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卫仁礼的初中同学褚宁,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和黑短裙,还有勾了线的丝袜。
卫仁礼丢下褚宁,勉强站直。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褚宁的死。
是第二次。
昨天,昨天也是7月25日。
是卫仁礼第一次见褚宁跳楼。
褚宁一死,时间就会停止,11:35,无法上网,无法拨打与接听电话,整栋楼的人声与灯光在同一刻被掐灭,通向小区外的路变得幽深难测,手电筒的可见光不足两米,卫仁礼无法在黑暗中离开。
昨天,卫仁礼发觉无法报警,无法上网的怪状。
她也无法和十分不熟的尸体相处,便循着来时的记忆,一头扎进了来小区的路上。她在黑暗中迷了路,走到精疲力竭,连回去尸体旁边的路都迷失了,被雨浇透,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醒来,又是7月25日,也就是今天。
她以为那是一个过于逼真的梦。
直到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按照梦里依稀的记忆重复发生。
直到和褚宁再次相遇,她不敢相信,直到褚宁再次确凿地死在她面前。
这次,卫仁礼没有再贸然走入那片混沌的黑暗中,她停在尸体旁,犹豫再三,往楼里折返。
她陷入循环了,循环的关键是褚宁,这个她根本不熟的同学。
无妄之灾……卫仁礼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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