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仁礼是被室友从床上拖起来的。
今天有个凑志愿时长的活动,室友和卫仁礼一同报名去了,要参加一场面向老年人的社区联欢活动,同学们负责登记,发放礼品,拍摄,写相关的新闻稿件之类的,而卫仁礼又有个很赶的兼职,要在这场活动之后迅速跑去两条街之外的一家商场为促销活动当主持人。
结果早上却醒不来。
这很不“卫仁礼”。
室友一开始还担心卫仁礼生病了,探手过去发现她根本没发烧,于是一把将卫仁礼薅下来。
卫仁礼睁开眼,先是瞎子一样摸索一番,随即像是才发现自己长了一双能看见的眼睛,呼出一口气。
室友说:“怎么了?生物钟终于失灵了?”
卫仁礼从入学以来就每天早上六点起来跑步,周末和假期也从不例外。
现在已经早上八点了。
卫仁礼没接室友的茬就打开手机看。
今天是7月25日。
又是7月25日。
这是她过的第三个7月25日。卫仁礼丢下手机,敲着脑袋试图回忆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褚宁是从家里跳下来的,褚宁住在2单元7楼。她昨晚要进入二单元,里面黑漆漆一片,她做好立马折返回去的准备,然而刚进入单元门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拽她,睁开眼就是室友的脸……时间已经到八点了。她感觉非常头痛,是真的头痛,仿佛没有睡好,通宵过后的那种嗡嗡作响的痛。
如果把第一个还未循环而遇见褚宁的日子称为第一日,第一日早上她六点醒来去跑了步,遇见了唱歌通宵回来的学姐打了个招呼,吃了早饭,回宿舍收拾东西。八点室友洗漱完毕,八点十五和室友一起从学校出发去社区。
第二日也是如此,但她出发时总觉得事情似曾相识,那时还未意识到是循环,只以为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八点十五出发之前去了一趟学校的超市,买了一次性雨衣装在包里。但因为超市很近,之后的行程和第一日几乎完全相同。
第三日,也就是今天,她睁眼已经是八点了。
得抓紧时间洗漱。
卫仁礼不确定所谓的“循环”是否是无限循环下去的,循环的条件又是什么,因此她不能以牺牲个人生活为代价,莫名其妙跳过自己合理的生活动线,跑去直接钻研褚宁这个人发生了什么。
她的志愿时长很重要,后面的兼职也很重要,她还是得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只是在兼职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她是在兼职的商场里遇见了褚宁。
还好卫仁礼习惯在前一天就准备好第二天的东西,衣服,背包,拿上就穿不用纠结,不用室友催促,卫仁礼就收拾好了东西,但化妆时间被挤压掉了,于是拿上了化妆包,打算在车上简单化一下。
出门前检查一遍,她穿着薄薄的速干短裤和T恤,折叠起来可以放在包里。下午兼职需穿的墨绿色吊带和高跟鞋在包里。一次性雨衣,应该不用。
学校门口就有地铁,然而出门时已经八点二十了。五分钟,错过了一趟刚走的地铁,等下一趟。
还好卫仁礼是那类未雨绸缪到有点老人家的类型,下午两点的高铁,卫仁礼十二点就能等在高铁站了。志愿活动是九点半开始,时间还来得及。
卫仁礼和室友随意站着说话等下一趟。
隐隐的头痛仍未散去,卫仁礼不想表现出来,平时不太和室友说话,这会儿也显得话很密:“嗯,是呢,没错。”
室友忽然说:“那个是不是……雷诗然?”
卫仁礼循着室友目光看过去。
雷诗然就是给卫仁礼介绍兼职的学姐,也是在第一日和第二日早上,通宵唱歌回来,和跑步的卫仁礼打了个招呼的那个学姐。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也在地铁站,似乎没看见她俩,抱着胳膊玩手机,在等对面的列车。
换了一身衣服。
卫仁礼下意识话很密地接茬:“她不是补觉去了吗?”
“补觉?她干嘛去了?”室友没反应过来。
卫仁礼立即咬住腮肉。今天她起晚了,没有在六点半左右遇见雷诗然,也无从得知雷诗然去通宵唱K要回来补觉的事情。
“车还有几分钟?”卫仁礼岔开话题,心里提起一口气,仰脸看看站台指示牌。
她和室友不太熟,平时待人也很有距离感,没有事无巨细交代的义务,室友也习惯她不想说的话就不说,并没有觉得诧异,和她说还有三分钟之后又把话题绕回雷诗然。
漂亮的学姐在学妹眼里自带三分美颜滤镜,滤来滤去就失真了,在室友嘴里雷诗然俨然是个能出道的大明星。说着说着,雷诗然已经上车走了,室友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她当时本来想加雷诗然微信的,但因为当时太社恐了没有加,很羡慕卫仁礼。
她们的车也到了,卫仁礼也从说漏嘴的失误里反省过来,上车之后没有座位,地铁转一趟公交,还好这趟公交首发,两人抢到座位,室友帮忙,卫仁礼草草化了个妆,等活动结束后再补一下来得及。
到达社区中心比之前预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九点二十到达。
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来了,负责的学长安排她俩去做登记。这和卫仁礼之前干的活不同,卫仁礼之前就是打包礼品,打包完等一下大合照就没有别的事因此可以提前离开,但登记就让她得多耽搁一会儿。
涉及到人,还有老人,更是一笔糊涂账,有的迟到了说自己老早就来了,有的没有报名也来了,有的说必须得等自己的发小来。原本十二点就可以结束的工作拖到了下午一点半,卫仁礼还吃到了前两次她没吃到的集体订餐,订的吉野家,她最近在控制体重,只吃了一份蛋羹就去化妆,和室友分开。
下午的活动在两点开始,本来她可以慢悠悠踱步过去,还有时间换衣服,这会儿来不及,扫了个共享单车过去,到商场是一点四十七。卫仁礼匆忙钻进洗手间换衣服。动作匆忙,妆也花了,卫仁礼出来补妆,抖开化妆包,眼影盘掉进了洗手池里。
卫仁礼随手一抓捞在洗手台上,掏出手机给负责人提前说了一下:自己已经到了,正在补妆,看到了展会人员还在布置。
对方说好的,一会儿让她到展台旁的气球玩偶旁边说话——流程相关之前已经聊完了,这份兼职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对方很信任她。
即便到这会儿,中间出了这么多岔子,卫仁礼也只是“匆忙”而不是“着急”,因为第一次和第二次的经历告诉她,说是两点准时开始,但外面布置展台出了点岔子,实际上开始在两点二十,她还有时间——所以也不急不慢,“提前量”就是这种时候用的,提前想到,在遇到意外情况的时候就不着急。
她撑着洗手台补妆,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还算可以。头发是披散下来在脑后做了编发,有几缕乱了,她稍微整理一下,身上没有污痕,衣服也拾掇完毕,最后把鞋子装进准备好的收纳袋,再放进包里,收拾好乱糟糟的洗手台。卫仁礼长出一口气,再看时间,两点零七。
这份兼职是为一个玩具厂商做商场活动,现场邀请小朋友参加类似智勇大冲关之类的解谜闯关活动,在市内办了十二场,卫仁礼参加了其中两场,如果算上循环的那两场,她已经重复参加过四场,还知道最后是哪个小孩赢得了礼物。
除了小孩上来之后的现场互动之外,其他内容大差不差,对方也很放心。
远远看见她出来,负责人手里捏了个面包状的毛绒玩具朝她挥挥手。
“今天学校那边活动晚了点,抱歉。”卫仁礼边说边走近,把包放在一个空座位上。
负责人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拿着。”
“送我的吗?还是只是让我拿着?”卫仁礼开玩笑,负责人一笑:“送给你,你来的时候我看着你背着书包一颠一颠的跑洗手间,才想起你还是个学生,我还喊你一下呢,你没听见,这个是单肩包。”
卫仁礼笑笑,之前负责人可没送过她玩偶。
对方四十多岁,平时都是以姐姐自居,今天忽然就带着慈爱把那个面包形状的毛绒折叠小包拆开在她身上比划了下,拉开她背包拉链把小包放进她书包里。
“谢谢行舟姐。”卫仁礼正和负责人说话,余光忽然瞟到一个不熟但印象极深的身影。
她立即错开视线,但她意识到那身影正在朝这边来。
褚宁。
卫仁礼顾不得什么礼仪,近乎冰冷地扭过头直接站在了展台上,握着麦克风望向远处,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在最开始的7月25日和第一次循环中,四点半左右活动结束,卫仁礼去上洗手间,在商场遇到了来商场吃饭的褚宁,褚宁和她寒暄一番,热情拉着她去自己家坐坐,卫仁礼拒绝三次,褚宁仍然热情邀请,于是卫仁礼同意。
五点,卫仁礼和褚宁坐上去褚宁家的公交车。
快到六点的时候,换乘公交。
六点多,褚宁带卫仁礼逛小区最近的菜市场。
七点十来分,褚宁做好晚饭,两人聊天,主要是褚宁在追忆往昔,卫仁礼听着。
九点半,卫仁礼第一次向褚宁委婉提出要走,褚宁邀请卫仁礼看自己的相册,告辞失败。
十点十七,卫仁礼第二次向褚宁表示学校有门禁,褚宁邀请卫仁礼过夜,卫仁礼拒绝,褚宁说送送她,正说话,阳台闯入一只发狂的流浪猫,抓伤了褚宁。卫仁礼帮忙赶走了流浪猫并提出带褚宁去打狂犬疫苗,褚宁拒绝,简单包扎。
十一点二十二,卫仁礼明确表示自己要走了,尽管她已经赶不上门禁了。褚宁说太晚了四周很危险,建议她留在这里住,自己可以出去住,卫仁礼觉得她这样挽留自己很莫名其妙但并未表达不满,只是坚决要离开,褚宁说送她,卫仁礼不耐烦,但保持客气,称自己打车了,实际上准备在楼下定位准确时再打车。
于是褚宁不再坚持送她下楼。在门口,卫仁礼换鞋的时候,褚宁和她多聊了两句,叮嘱她公交路线不要坐反了。
十一点三十,卫仁礼到达楼下开始打车,始终没有司机接单。
十一点三十五,褚宁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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