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市的夜空被霓虹点亮，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艺廊国际拍卖中心灯火通明，矗立在夜色中。
今夜，这里将举行艺廊国际拍卖中心本季最重要的私人拍卖会，受邀前来的无不是身家丰厚，在收藏界或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门前名车云集，就连空气里浮动着奢华气息。
温敍白步入其中，身着深灰色西装，微侧分的栗色发丝在脑后利落地束成一个低马尾，只留几缕碎发垂在额角。一副无框平面眼镜后是他脸上那一抹令人舒适的微笑，既让人感到自然的亲和力，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他看起来完全像一位儒雅内敛的艺术顾问或学者。
然而，在这副温和从容的表象之下，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
几天前，江临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路长风掐灭了手中的烟，将一份加密文件推到温敍白面前，眉头紧锁。
“温专家，‘墨堂’这条线，有动静了。”他声音低沉，“我们监控到近期有几件底子不干净的重要文物，都是通过‘艺廊国际’的拍卖中心流出去的，手法很隐蔽。”
温敍白接过文件，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放松警惕的温和表情，只有微微眯起的眼睛显示着他正专注于阅读。
“艺廊国际...那个以门槛高和客户**著称。”他的声音非常平稳。
“对，背景很深，在业界以‘客户**至上’和‘货源神秘’著称。他们下周有一场珍品夜拍，”路长风点了点文件上一行小字，“压轴拍品里，有一套‘清代青铜编钟残件’，标注是海外回流。我们高度怀疑，这东西来路不正，很可能是墨堂走私链条上的关键一环，这次拍卖是洗白或转移的关键一步。”
他看向温敍白，目光凝重：“我们需要一个人进去，不是抓人，而是需要一双能看穿伪装的眼睛，记录所有对那套编钟表现出‘异常兴趣’的人。需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些东西流动。”
温敍白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我的角色是？”
“匿名藏家的艺术品价值与真伪评估顾问。”路长风递过另一份资料，“这是你的新身份和邀请函，你的任务是观察，记录，评估。盯住那套编钟，找出可疑的目标，我们需要节点和线索。”
————
温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中的活页夹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回忆的涟漪散去。注意力重新凝聚在眼前的展厅，他脸上那抹令人舒适的微笑未曾改变，仿佛只是单纯欣赏着展厅内的艺术氛围。
但他的目光，那双掩藏在镜片后的浅蓝灰色眼眸，此刻正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扫描着环境。
安保人员看似随意实则规律的站位，监控摄像头不易察觉的盲区，人流看似无序的涌动。
他的视线在一个独自站在明代瓷器展柜前，似乎在专心研究釉色的年轻人身上短暂停留。那人穿着毫不张扬的藏青色西装，侧脸清俊，姿态放松却透着一种疏离感。
随后，他的目光在那个年轻人翻动图录的修长手指上停顿了半秒，那双手，指节分明，与周围许多指间夹着雪茄或戴着彰显财富戒指的藏家截然不同。
但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太多涟漪。艺廊国际吸引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学者气的买家并不出奇。温敍白并未过多留意，很快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人群，筛选着每一个可能与‘墨堂’产生关联的目标。
他并未将此人与记忆中那个博物馆里温润的‘苏老师’或追悼会上警惕的‘记者’联系起来。伪装是有效的。
与此同时，在那个明代瓷器展柜前，苏辞砚的全部心神正高度集中。他指尖平稳地翻动拍卖图录，扮演着一个沉浸其中的学者型买家。
然而，他的内心却远非表面这般宁静。墨堂的指令如同冰冷的程序代码，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拍下编钟，获取信息，完成交接。
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出错。他能感觉到温敍白那道温和却极具存在感的视线从他身上轻轻扫过，如同羽毛却带着千斤重量，几乎要刺破他精心构筑的伪装。
在那目光移开的瞬间，他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险些泄露的紧张完美压制。他不能有任何异常。温敍白的洞察力远超常人，哪怕一丝一毫的迟疑或过度关注，都可能引来致命的怀疑。
他的伪装是经过精心计算的。藏青色西装低调而不失体面，确保他能融入环境而不突兀。专注于研究图录的姿态，既能解释他的沉默和疏离，也能避免与过多的人进行不必要的交流，减少暴露的风险。他甚至刻意调整了站立时重心的细微习惯，让整个人的姿态与‘苏老师’的温润或‘宋记者’的浮动感都截然不同。
当温敍白的目光终于移向别处，苏辞砚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了一丝，但警惕性已提到了最高。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无误，且必须在温敍白，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监视者的目光下，自然的完成。
他合上图录，微微抬起眼，目光似乎终于从瓷器的世界中抽离，开始自然地扫视全场。他的视线掠过温敍白所在的方向，没有停顿探究，自然而然地滑过。
伪装，不仅仅是改变外貌，更是彻底融入角色，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必须毫无破绽。
拍卖师宣布拍卖会即将正式开始，请各位嘉宾入座。苏辞砚随着人流，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步伐从容，背影看起来与周围那些期待着今晚斩获的藏家们并无二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之下，那颗心正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无声跳动。而他与温敍白之间，这场始于怀疑与伪装的博弈，已然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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