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推开宿舍门,几道灼热的视线便齐刷刷扫了过来。邢言和王恣奕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脸上尚未褪尽的盈盈笑意,那副八卦的神情几乎要凝成实质。宿舍不知何时关了灯,月光无声无息地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给定格了。
“小小时~从实招来,是不是又谈恋爱了?”王恣奕拖长了语调,故作审问的口气里掩不住兴奋。她盘腿坐在床上,手里还抱着个枕头,一副准备听长篇故事的架势。鹿时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直笑了半分钟才堪堪止住,眼角都沁出了泪花。这笑声像是打破了某种结界,宿舍里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谈什么恋爱,就是接了个电话。”鹿时弯着眼睛看向王恣奕,她们一个个摆出审犯人的架势,倒让她觉得有趣。她故意慢条斯理地放下还没吃完的包子,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邢言第一个露出不信的表情,上学期期末那段日子,都没见鹿时露出过方才那样明媚的笑,说不是人逢喜事,谁能信?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鹿时“笑得这么甜,肯定有情况。从实招来,是不是那个高中同学?”
“说正经的,”王恣奕忽然正色,从床上爬下来,凑到鹿时身边,“要是让你选,你会选他们中的哪一个?”邢言也全神贯注地望过来,另外三人同样饶有兴致地停下动作,等着鹿时的回答。宿舍里顿时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叶子的沙沙声。
这么一来,鹿时逗弄人的心思又被勾了起来。她轻咳两声,慵懒地倚上床梯,缓缓开口“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王恣奕和邢言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另外三人也悄悄竖起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
“咳,之前的话,我可能会选俞时涵……”鹿时故意拉长语调,果然被王恣奕惊喜的呼声打断。她转头就去嘲笑邢言,嚷嚷着早就知道鹿时会选沉稳学长,才不会考虑江黎青。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谁也没注意到鹿时话中的“之前”二字,更没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鹿时的话根本没说完,也不打算再说完了。王恣奕这一打岔,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她不想任何人窥见她的真实想法。若是被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察觉,后果都不堪设想。这其实也暴露了鹿时性格中最大的缺陷……哪怕重来一次,她依然改不了凡事都想两全的毛病。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疤痕,这是自己未曾有过的痕迹,在提醒她不能轻举妄动的警示。
见她们讨论得热烈,鹿时悄悄退出了话题圈,生怕战火再次烧到自己身上。目光扫过桌上那半瓶饮料时,她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秒,随即利落地关了电脑,拿起手机爬上了床。那个牌子的饮料,是自己最喜欢买的,没想到江黎青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和习惯。
钻进被窝,她开始清理积攒了一天的消息。置顶的群消息最先处理,最近找她的人还真不少。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商牧语,十条里有**条都在反反复复解释刚才的话,看得鹿时心烦意乱,直接删除了对话框。商牧语这种黏糊糊的性格,曾经就让她吃不消,甚至因为自己当时性格软,被反复利用,她可不想再被缠上。
接着是李越没头没脑的吃饭邀请,鹿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第一次直截了当地回复“没时间”。对方秒回说可以等她有空,鹿时皱皱眉,不再理会。不过鹿时记起来,他的外套好像被自己丢在了那个办公室……大不了给他重买一件。她默默记下这件事,提醒自己明天去取回来。
俞时涵和江黎青倒是了解她的脾气,默契地没有发消息来——他们都清楚鹿时不喜欢在微信上聊本该面对面谈的事。这种默契让鹿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又仿佛一切都不同了。
点开闻楷和白嘉善的聊天界面时,鹿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先硬着头皮看了白嘉善的消息,无非问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之类的话。鹿时直接删除对话框,懒得回复——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何必这么在意别人的情绪?曾经的白嘉善就是这样,总是若即若离地吊着好几个女生,这一世她可不会再上当了。
闻楷的消息则是感谢她之前的帮忙,邀请她参加开学活动,还特意强调有学分。鹿时觉得这比吃饭划算多了,随手应了下来。闻楷这个人虽然有点书呆子气,但至少真诚,不会耍什么心眼。
剩下的消息她看都没看,清理完红点就直接关了闹钟,设置静音后关机,整个人躺平闭眼,一气呵成。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重活了一次,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习惯了早睡早起,鹿时其实根本不需要闹钟。为了防止不懂事的人半夜打扰,她一向直接关机。室友们对她反常的早睡已经见怪不怪——寒假线上聊天时,她们就或多或少察觉到了鹿时的作息变化。但没有人知道,她这种改变是因为曾经熬太多夜把身体搞垮后得出的教训。
第二天早上七点,鹿时自然醒来。阳光还没有完全透过窗帘,宿舍里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宁静氛围,偶尔能听到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十点半就睡的人怎么可能不早起?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边的挂篮里取出手机,熟练地长按开机键。等了一小会,鹿时抬起手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七点零一分。这个时间点完美地契合了她的计划,既不会太早打扰到别人,又能有充足的时间完成晨跑。
开机后蹦出的消息看得她眼花缭乱,幸好提前静了音,不然一大早的提示音准要遭室友骂。消息无非来自那几个人,鹿时一点也没有想过点开的意思,直接快速的删除。这种果断是她曾经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的,现在倒是运用得驾轻就熟。
又躺了两分钟,完全清醒后的鹿时轻手轻脚地下床,带着洗漱用品和手机走向公共洗漱间。为了不打扰室友休息,她的动作放得极轻,连关门都小心翼翼地将门把手上提,避免发出咔哒声。走廊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其他宿舍里隐约传来的闹铃声,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洗漱完毕,回宿舍的路上鹿时忽然想起晨跑的事。翻遍班级群通知也没找到早操相关的消息,她这才确定这次应该没有跑操的规定。这个发现让她松了口气,毕竟强制早操总是让人不那么自在。她不由得想起曾经大一时每天睡眼惺忪地去跑操的情景,那种痛苦她确实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鹿时快速换好运动服,戴上耳机,她悄悄溜出了宿舍。清晨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吸入肺中让人精神一振。校园里还很安静,只有偶尔几个早起的学生匆匆走过,大多是朝着图书馆或者自习室的方向。
南校区的清晨已有不少人在晨跑,三三两两的身影从她身边掠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轻拂,带来青草和露水的清新气息。刚走到操场门口,鹿时就瞥见了那个正在热身的身影——江黎青。她原以为不是体育生的他不会来晨跑,完全忘了这人提到过他一直有健身的习惯。这个意外让她猝不及防,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鹿时停在门口,进退两难。她看着江黎青专注热身的侧影,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这一刻的他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几分痞气的少年有些不同,多了一份专注和认真。
正在热身的江黎青若有所感地回头,恰好看见门口扎着高马尾的鹿时。春晨的薄雾朦胧,映得她被寒气熏红的脸颊格外生动。他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悔意,也只有短短几秒。见鹿时犹豫片刻还是朝他走来,他迅速敛起外露的情绪,换上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鹿时走近时,恰好捕捉到江黎青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江黎青也知道她看见了,更看穿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意,立刻收敛了心思。他没想到鹿时会这么敏锐,连他瞬间的情绪变化都能察觉到。
“你有时候真挺欠打的。”鹿时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他耳中,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一步步走近。江黎青不甘示弱地挺直腰背——仗着一米八二的身高,他总觉得能在鹿时面前占点优势。阳光从他身后照来,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几乎将鹿时完全笼罩。
见他一副挑衅模样,鹿时的好胜心也被激起来了。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抬手就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这个动作出乎意料的亲昵,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江黎青当场愣住,扶着额头僵在原地。他完全没料到鹿时会来这么一出,那一下并不疼,但带来的震惊却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能感觉到鹿时指尖微凉的触感还停留在额头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痒意。
“还看!”鹿时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他回过神,他揉着微微发红的额头,倒没生气,只是被那清脆的响声震得有点耳鸣。他看着鹿时强装镇定的样子,忽然觉得有趣极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个子不高,力气倒不小。”江黎青忽然从后面架住鹿时的脖子,刚迈出两步的鹿时重心后仰,不偏不倚跌进他温热有力的怀抱。这个动作太过突然,鹿时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能感觉到江黎青胸膛传来的温度,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她倚靠着他的胸膛,江黎青脸上的笑意加深,另一只手也不着痕迹地揽上来。鹿时双手扳着他的手臂,试了试没能挣脱,有些泄气。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让她很不自在,但奇怪的是并不让她讨厌。
“放开,待会还要上课。”鹿时重重拍了两下他的手臂,江黎青不觉得疼,只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鹿时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他空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此刻两人的姿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古怪。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她冰凉的双手,温暖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
掌心传来的温度包裹住鹿时冰凉的双手,激得她脸颊发烫。“要不别跑了,回去暖和会儿?”江黎青低头将脸埋在她肩头,闷闷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鹿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战栗。
她长长叹口气,转动脚踝作势后踢,江黎青猛地松开她闪到一旁。这个动作太过熟练,仿佛演练过无数次,让鹿时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高中时江黎青就经常这样逗她,每次都被她一脚踹开,没想到现在他还是这个样子。
“我说过,别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江——黎——青。”鹿时这次是真的动了气。从禁锢中解脱后,她活动了下手腕脚踝,不再理会江黎青的表情,转身开始晨跑。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明显的恼怒,步伐迈得很大,仿佛想要尽快远离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
“别生气啊,哎呀,鹿时~”被连名带姓喊了的江黎青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他哪能不知道鹿时讨厌刚才那种举动,那么行云流水,分明是惯常伎俩。可每次见到鹿时,他就忍不住想逗她,想看她脸红的样子。这种冲动来得莫名其妙,却强烈得让他无法抗拒。
这会儿他是真有点慌了,一大早或许还没清醒,玩笑开过了头。鹿时闷着头跑了十圈,任凭江黎青在一旁怎么哄,愣是没搭理。她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步伐坚定,完全沉浸在跑步中,仿佛身边那个喋喋不休的人根本不存在。
“不气了呗,下次不敢了。”江黎青这十圈断断续续地哄下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实他本不必如此。以他的性格,从来都是别人哄着他,哪有他这么低声下气哄别人的份。但看着鹿时紧绷的侧脸,他此刻还就放得下这个身段去哄她。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鹿时停下脚步,微喘着走出跑道,转头问他。晨光中,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格外明亮。江黎青见她神色稍缓,小跑着跟上来。被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这种反常的耐心,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这不是负责到底吗,你生的是我的气。”江黎青甩开脑子里那个离谱的念头,扯出个痞笑回答。阳光照在他汗湿的脸上,勾勒出明朗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却格外认真。他伸手揉了揉鹿时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走吧,请你吃早餐赔罪。”
鹿时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开了“少来这套。”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晨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某些即将发生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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