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昭宇原本想说的话顿在喉间。
“师姐，你可能认为我对你是把感激错当成喜欢，其实不是的。举报信风波时，我听见你和陈老师的对话，私自做主联系了华升。涂总问我为什么告诉他你被约谈的时间地点，那时我说，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视线从面前人的脸上移开，落在满桌的菜肴上。
那天的秦政风犹豫再三，拨通了涂然煦的电话。
拜托您出面帮帮小岑老师吧，他当时焦急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人一口答应，秦政风没有想到他这么快松口，连连道谢。而他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后笑着告诉秦政风，不需要感谢，他已经带着证明材料落地承川。
“因为我对她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
涂然煦轻描淡写地回答。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到底响了多久，秦政风也不知道。记忆从第一次见到华升涂总时开始倒带，他想起涂然煦身上好多个透着情意的瞬间。
他是一个计划分明、以严谨标榜自身的标准理科生。秦政风几乎立刻开始分析自身与对方。没关系的，他这么年轻，又和师姐并肩近三年；而涂然煦，他只是一个师姐连记都记不起来的大学同学而已。
分析了双方在岑昭宇心里分量的前置条件，秦政风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竞争的资本。
可是现实却从那一天开始向反方向发展。面对好友出人意料的拔刀伤人，震惊的秦政风毫无还手之力，他相信李奇那一刻对他确确实实起了杀心，而及时救下他的岑昭宇被他连累了受伤。他在医院醒来，却听见涂然煦像师姐救下他一样保护了她。
在秦政风一直顺遂的人生里，他第一次感到在追逐目标时有逆水行舟之感，他不过只停下一步，就被湍急的河流冲回很远。
再次回校，见到岑昭宇的秦政风明白自己不能再犹豫，但她却将他反复的示好当作是感激。失望之余他有一丝庆幸，是不是说明师姐对涂然煦也只产生了感激之情？
他抓住机会向师姐表白，可意外再生造化弄人，情敌竟然就在他们身旁就座，还第一时间脱下外套给岑昭宇披上。他咬牙暗骂这人老奸巨猾，又懊恼自己怎么下意识不先脱外套而是去抽那用处微乎其微的纸巾！
甚至在想跟上二人时，秦政风又被自家导师叫住留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虽然一顿饭没能顺利吃完，他却也能看出岑昭宇对自己无意。对手难以预料的强劲，秦政风觉得在没准备好之前，他不能在轻举妄动，于是尽量在期间避免和岑昭宇见面，免得她想起还没说完的拒绝之语。
前几天涂然煦约他见面，犹豫刹那秦政风还是赴约。对面人一脸淡然的、似乎从没把自己当成威胁，秦政风压下一股无名火，耐心等他开口。原以为是要打击自己，没想到涂然煦开口竟是想邀请他毕业后去桐安入职华升。
自尊让秦政风咬牙不肯答应，问他是否想借此让自己远离师姐。
涂然煦不应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问：“你以为不去桐安发展，她就会喜欢你吗？”
他被直直戳中心意，面色凝滞地回道：“管你什么事？我愿意为我喜欢的人放弃。”
他的语气不算友善，涂然煦也不恼，心平气和地道：“你既然用放弃这个词，就代表你心底仍然是想去的，不是么？你今天口口声声要为她放弃，怎么保证你日后不会后悔？”
熟悉的话语这一次从他的口中而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久远的回忆让他垂下了眼。
秦政风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梗着脖子坚持道：“我绝对不会后悔为师姐留下！”
涂然煦闻言只是轻笑，没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心意改变，随时找我’就起身离开。
“小秦！小秦！”
岑昭宇的连声呼唤让秦政风回神般抬眼。
她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晃：“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跟你讲的话？”
“师姐，你说什么？”
原来自己方才的长篇大论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见，这小秦怎么这种时候都能走神？
“我说，”已经口干舌燥的岑昭宇喝口水，“入职华升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涂总开口又是直接招揽你去桐安总部，证明他们的确看重你，目标就要达到的最后一刻，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秦政风皱眉急急开口：“可我想为你留下！师姐，你上次说要考虑现实因素，我把自己的经历、家庭情况都总结好了……”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资料抓到手上“哗啦啦”翻开递回。
岑昭宇只是态度温和又坚决地拒绝：“我不需要你为我留下，你也不该为了任何人改变你原有规划的人生方向。小秦，你很好，你值得一个与你一样优秀的、与你同频的、能一起并肩的同路人。而我，不是那个人。”
“师姐——”
“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岑昭宇没有给他机会，“谢谢你秦政风，但我不喜欢你。”
她的态度他不是没有预料，但从师姐口中和涂然煦先前嘴里相差无几的话时，他好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岑昭宇没有再开口，气氛完全安静下来。
秦政风平复片刻，到了现在他好像什么都明白，只轻声道：“我努力过也不后悔了。”
他踌躇很久，再次抬眼看向她：“我听说华升分公司本该由彦宁姐来负责，是涂总申请来承川亲自负责。”
“师姐，他很喜欢你。”
.
岑昭宇走出餐厅就给涂然煦发去信息，告诉他华升要是真心想招揽秦政风，最好过几天让人再联系一次。
对面回复简短：【好】
接着发送来几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画面里浑身脏兮兮的小白狗被人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只还没有手臂长，眼睛怯生生地盯着镜头。岑昭宇认出照片里只露半截身子的人，她滑动几下又点开视频。
里面的小狗毛发干净柔顺，正在草地上放松地开心打滚，看着同前面判若两狗。它从草地尽头欢快摇着尾巴地跑向镜头，她听见属于他的声音喊着小狗的名字。
聪聪？这名字让岑昭宇想起从前校园里那只叫笨笨的小猫。
他又发来信息：【这是我收养的那只小狗，叫聪聪。他很聪明，胆小却亲人。】
“好可爱”三个字打出又被岑昭宇删掉，她敏锐地察觉出他话里有深意，转念发送几个字：【你想说什么？】
下一刻，涂然煦一个电话打来，他解释总部有事需要他回去处理，离开的几天里聪聪将无人照顾。承川他熟悉的人唯有莫维春和岑昭宇，要是二人不空，聪聪便只能被送去寄养。
她握着电话，思索片刻：“你要去几天？”
“五天。周末就回来。”
“行，晚上送过来吧。”
当晚，涂然煦一手抱着小小的聪聪，一手提着超大一包小狗用品，按响了岑昭宇家的门铃。
她仔细地将白白的团子接过怀里，聪聪的尾巴像螺旋桨一样高速摇晃着，兴奋地嗅嗅陌生的脸蛋。
聪聪只用了一秒就让岑昭宇心甘情愿地被折服，她侧身冲家里努努嘴，指挥道：“把我们聪聪的东西搬进去。”
待安顿好一切，看起来有些不舍小狗的涂然煦最后抱了抱聪聪，看向她道：“聪聪就麻烦你了。”
岑昭宇抱回聪聪，冲他挥挥手，又道自己会每天会同步小狗动态给他，涂然煦才安心走了。
门一关上，聪聪发现自己竟然被留下，委屈地呜呜两声后就一直盯着门外。
她回身去涂然煦带来的一堆东西里翻找出聪聪的零食，拿出一根肉条。刚打算喊聪聪，回头就发现听见包装袋响纸声音的小狗已经乖乖坐在身后。
被萌得心化的岑昭宇一边看着它享受肉条，一边轻轻拍拍小狗脑袋：“别担心你爸很快就会来接你。”
于是岑昭宇拥有了小狗每天眼巴巴等待自己回家的幸福生活。
大概就是她每天一出门就想回家，一到下班时间陈修平就能听见一阵从自己办公室门口快步路过的声音。
到了第四天，岑昭宇被陈修平在办公室门口被堵住。
“你这几天下班怎么都这么着急忙慌的？”
“啊？有吗？”岑昭宇笑嘻嘻地打着哈哈，“我这不是工作已经做完了嘛。”
陈修平也没再揪着她不放，只是开口道：“今年的行业交流会提前到了下周。”
行业交流会四年一办，是界内众多大佬汇集的场合，出于资金方面与行业交流合作的考量，近几年开始也不乏有一些优秀的公司受邀参与。
岑昭宇点点头：“哦好，老大放心，我会管理好实验室的。”
“什么啊，今年交流会你和我一起去。下周一就走。”
她听出老大的提携之意，略略惊讶后由衷道谢。
陈修平帅气地拍拍她的肩膀：“行了，你走吧。”
回家后的岑昭宇陪聪聪玩了一会儿，想起行业交流会华升可能会去，拿出电话就要拨去。
涂然煦的电话倒先打进来，行业交流会他受邀作为代表参加，聪聪他周末带去寄养。
岑昭宇看着手边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一想到它见到主人却又要被带去陌生地方，便开口道自己去送，让他不必再跑一趟回来。
到了周末，岑昭宇早早抱着聪聪出门去考察她早早看好的几个寄养地点。
要么就是笼子太小，要么就是卫生打扫得不干净。
一连去了几个地方，岑昭宇都没找到能放心将聪聪送来的地方。
她抱着今天格外安静的聪聪，在街边拿起电话想问问莫维春时。
从旁边一栋建筑走出的岑砚文眼尖地发现了她。
“昭昭？你怎么在这儿？这是谁家的小狗？”
糟糕！聪聪被妈妈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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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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