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很快抵达悬挂“华升药业”字样的高楼下,有几人迎在门口等待。
齐淮为首,旁边站着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性和一位衣着略显休闲的年轻女性。
“陈老师,久仰了,我是齐淮,涂总的合伙人,”齐淮同几人一一握手,侧身介绍身边人“这是华升业务部负责人孙熠,科研部负责人高彦宁。”
介绍握手后,两方寒暄着走进大堂,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六米层高的天花板正中悬挂着昂贵的大型吊灯,大堂一侧延伸出一小片摆放沙发桌椅的接待区。前台男生见一行人走近,快步去按下电梯。
“先带各位参观一下华升目前已经研发成功的产品展示区,”齐淮按下三楼按键,“二楼是华升的员工培训中心和活动中心,四到六楼是公司基础部门,七楼以上是研发实验室,等下我们会一一参观。”
目的地楼层较低的缘故,电梯刚加速又减速停下。
三楼空间开放,透明玻璃里的产品旁有详细的展牌介绍,展厅式的装修风格十分气派。
齐淮带着大家一一介绍,对于华升的发展历程与研发的产品如数家珍。
走至尽头介绍最后一部分时,站在外侧的岑昭宇似乎听见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鬼使神差般,她循声往连廊方向走了两步。
一间空旷的会议室,宽大的落地玻璃隔断,类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了**个人,涂然煦站在半人高的PPT屏幕前,似乎正在就屏幕上的产品说着什么。
岑昭宇被攫住般站在原地,直勾勾望着他工作时的严肃面庞,以至于在看见涂然煦因发现她而突然变亮的眼眸时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咱们顺着这边上楼……”齐淮的声音响起,伴随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岑昭宇惊醒般后退几步转身,又不动声色地斜跨一步跟在陈修平身后。
会议室内正在听老板点评汇报成果的众人发现话头顿住,疑惑地抬头,发现涂然煦目光炽热地盯着出现在玻璃外的齐淮,嘴角无意识般上扬一个小小的弧度……
众人:搞什么?
齐淮有些疑惑,明明应该在开会的众人怎么都早有所觉般看向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岑昭宇,见她神色如常,目不斜视地迈着步子,愈发想不明白。
涂然煦目光灼灼他能理解,但怎么其他人的视线也这么火热啊?还隐隐透着兴奋的八卦感……
连他都才知道内情,老孙再怎么大嘴巴也不可能知道岑昭宇和涂然煦的关系啊!
“这是华升的一个中型会议室,”虽然满腹狐疑,但齐淮很快回到工作状态,向大家解释道,“这是公司创办人涂总,您几位之前见过,今天有个新产品的成果汇报会议需要涂总主持。”
闻言点头的陈修平饶有兴致地向齐淮询问华升产品研发周期的问题。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岑昭宇而言莫名惊险,被头发挡住的耳朵泛红,心跳快得小鹿撞死一般,她装作不经意看了会议室一眼,见大家一切如常才放下些心来。
大致参观了解完华升部门组成和工作模式,一行人乘电梯到七楼参观华升的研发实验室。
齐淮边讲解边带着大家向前:“我们研究发现,中药种植地如果连续几年种植同一种药材会导致药效年年下降,因此轮作制度非常重要,同时还要增施有机肥改良土壤。目前华升的鲜药基地都会采用此类方法来应对上述问题……”
岑昭宇专心听着,偶尔侧头和身旁的高彦宁交流科研方面实验相关的心得体会。
走廊一侧展示着增施有机肥前后的两种土壤的展示柜,虽然有专门供人触摸体验的开口,但被抹得平整的土壤显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触碰过,岑昭宇心中一动,伸手破坏掉平滑的土壤表面,轻轻划出两道痕迹,细密的土壤擦过指尖带来略微不同的触感。
岑昭宇收回手,见齐淮带大家将要拐进第一个实验室,打算擦干净手再进,于是举举被弄脏的左手,向前方驻足的高彦宁示意不用等她。
她想起纸巾在左侧兜内,便要伸手去拿,外套兜很深,位于兜底的纸巾一次次从指尖滑落,她不得不向反方向侧侧身,以一个略显滑稽的姿势继续用指尖去够纸巾。
正在全神贯注用指尖感受纸巾的岑昭宇完全没注意后方传来的脚步声。
“用这个吧。”
一张拆开包装露出一半雪白的湿巾,连同一小时前隔着玻璃远远见过的涂然煦一同出现在面前。
岑昭宇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还好她心气和肝气都够足才不至于被吓到尖叫弹开。
“谢谢。”岑昭宇接过擦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开会吗?”
“结束了,就上来看看,”看岑昭宇擦完,涂然煦拉开包装袋示意岑昭宇把用过湿巾放进去。
岑昭宇将擦手的湿巾向内团成一团:“不用,我自己扔就好。”
涂然煦不为所动,耐心地解释道:“实验室楼层的生活垃圾桶设计得都比较隐蔽。”
岑昭宇四下看看又狐疑抬头,触及涂然煦带笑意的目光。她低头挪开视线,用两根手指将湿巾塞进包装袋:“谢谢,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
岑昭宇看看实验室门口,又看看转身去扔垃圾的涂然煦,觉得要是此时扔下他自己先进,实在不够礼貌,于是便默默等着。
看着他的背影,岑昭宇突然想起以前。
那时的涂然煦随身备齐她总会忘记带的纸巾、湿巾、发圈,甚至在秋冬季节还会带一小瓶她常用的面霜以防需要。
她需要时就笑眯眯地叫他,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尤嫌情绪价值给的不够足。
他听得面上发热,便会笑着来捂她的嘴,然后再像现在一样去找垃圾桶扔掉她用后的纸团。
涂然煦走至四五米外,在墙面下段贴了垃圾桶标识的地方轻轻一推,松手扔掉垃圾——是隐藏式垃圾桶。
这隐蔽的程度,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找不到。
两人一同走进实验室,刚好讲解完一部分的齐淮见二人一同进门,眼神放光,待岑昭宇走到高彦宁身旁,开口招呼道:“科研部分的细节涂总更了解,不如请涂总来讲吧。”
“好。”涂然煦自然地走到前面开始介绍。
他的声音低沉,介绍细节时间断穿插些研发时的趣事,娓娓道来的声音像正在演奏的大提琴一样悦耳。
岑昭宇不紧不慢地走在高彦宁身旁,认真听着涂然煦的介绍,眼神一直跟随被讲解的地方,偶尔抬眼看一眼讲话的他。
秦政风平时一做实验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看见顶级的实验室配置难掩激动,时不时兴致勃勃地发问。
看他两眼放光的模样,高彦宁开玩笑问道:“小秦博士,不如你直接来华升工作吧?”
“啊?”秦政风面对突如其来的“挖墙脚”有些不知所措,看看陈修平,发现自家导师面带笑意,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没半分要解救他的意思,又转头向岑昭宇眨眨眼求助。
岑昭宇也抬抬下巴逗他:“你想来就来呗。”
“小岑老师!”秦政风急得憋了半天满脸通红地挤出一句,“我还要像您一样在陈老师那儿读完博士后再工作。”
大家都忍俊不禁,陈修平拍拍这失言的学生:“华升可是大公司,多少人挤破头,哪有那么容易进?”
“是我嘴笨,”小秦后知后觉自己话中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
岑昭宇笑着解围道:“你还没毕业,以研究生的学历来面试,华升每年那么多优秀的博士求职者,你想进还没门儿呢。”
涂然煦温和开口道:“小秦,凭你的能力,毕业之后前途无量。”
见话被圆回来,小秦终于安下心来,挠挠头:“谢谢涂总。我会向小岑老师好好学习的!”
岑昭宇见状闭眼作欣慰状点点头,甫一睁眼便见涂然煦笑着从她面上移开目光:
“大家这边请。”
华升员工高层普遍年轻,公司氛围并不严肃,此时又有这样一个小插曲,倒让双方氛围更加轻松随意一些。
多了些说说笑笑,最后小半程的参观很快结束,因要再次确认第二天谈合作事宜所需材料,陈修平婉拒了华升的晚餐邀请。
约定好第二天见面时间后,华升方的四人目送车离开。
出了顶楼电梯,齐淮快步追上进办公室的涂然煦,一把推开快关上的门。
“喂!你跑那么快干嘛!”齐淮一屁股坐在涂然煦对面,气喘吁吁道,“就四个人,你还先一班电梯上来。什么意思!”
“有个文件反馈还没看,”涂然煦不看他,打开休眠的电脑,“你的茶泡好了。”
“哟,未卜先知啊,谢了。”
看着手边的茶杯,齐淮从炸毛状态恢复正常,面带怜悯:
“你看,你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嘴硬不肯相信呢?”
涂然煦不紧不慢将反馈文件发送,又打开手边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终于撩起眼皮看他:“不相信什么?”
“你在一厢情愿啊!”
齐淮觉得涂然煦此刻像极了那个捂耳摇头着大喊‘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包小人。
“今天我可是认真观察了,人家小岑老师对你可没半分兴趣啊。”
“别说从二楼路过你都目不斜视,就是你当面介绍,人小岑老师的视线也没在你脸上停留超过两秒吧。”
齐淮简直苦口婆心。
“既然人家没那个意思,你又何必还放不过你自己呢?”
“天天没事就摸你手上那个手表,送到这儿护理,那儿补漆的。”
“我可要向你强调一下啊,这次中医大实验室的数据成果不只我们华升想要,好几个药业公司在之后也联系过他们,你别闹得不好看搅黄了这次合作……”
齐淮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见涂然煦低头不吭声,他默默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说得有点太伤人了。
于是他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清嗓子道:“额,我觉得她也不是讨厌你。”
“你说,”涂然煦突然开口,齐淮屏气凝神等着下文,“她从二楼路过目不斜视?”
齐淮对他抓的重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决定再添一把火,一劝到底。
于是齐淮放下茶杯,向前倾了倾身道:“准确来说,是没侧过一点头,而且在我专程介绍了里面是之前见过面的涂总之后,她也没什么反应。”
“介绍了是我也没反应?一句话都没说?”涂然煦突然从文件里抬眼。
齐淮突然就有些后悔说这些。
原本是想泼点冷水,徐徐图之,慢慢让涂然煦认清现实。
怎么现在看起来他用的是泼了后还会冒烟的干冰……
看着涂然煦一眨不眨,等着答案的眼睛,齐淮认命般闭了眼点头,下决心陪伴好友的心碎过程。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齐淮睁眼就看见涂然煦拿起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在手中文件上签了名,顺手将手边的一本书塞回书架,然后一脸春风地去拿搭在椅背的外套。
“齐总,谢谢你啊,你真帮了我大忙了。”涂然煦按了按齐淮的肩膀。
“不是,什么意思啊?”
齐淮完全摸不着头脑,见他径直走向门口,连忙追问道。
“一句话没说又怎么了?”
“欲盖弥彰。”涂然煦笑意完全藏不住,头也不回地走掉。
“啊?”齐淮满头问号。
“你不懂,”已经拉开门的涂然煦转头,“总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失分寸。”
快合上的门又再次打开:“今天你加班,别忘了。”
明明办公室内格外整洁,齐淮却莫名觉得这里一地鸡毛的混乱。
想来想去,齐淮也没弄明白自己今天这话到底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怎么感觉他还更来劲了呢?
他觉得有一句词非常配自己此刻的内心:老奴好久没见到少爷这样笑过了……
行吧,永远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记得华升刚成立的那会儿,初出茅庐的俩小子想在行业站稳脚跟,项目场上以酒量表真心是最直接的方式。涂然煦酒量浅,喝不了多少就要吐得昏天黑地,有一次谈完一个项目,涂然煦直接醉倒,齐淮连拖带拽把他送回家,扔床上准备走时,听见床上醉晕的人念叨着什么。
吵吵?
喝醉就喝醉,撒什么娇啊?
齐淮强忍着鸡皮疙瘩,不留情地拍拍涂然煦的脸:“吵啥吵啊,哪里吵了?睡吧你。”
就在他准备起身走掉时,听见微不可察的声音响起:“昭昭……别丢下我好吗?”
在那之前,齐淮从来没听过“岑昭宇”这个名字,他震惊地回头去看涂然煦,探身想趁机多八卦一点,涂然煦却已经熟睡,不再吐露半个字。
只有一滴泪顺着眼角划过鼻梁在脸庞留下短暂的水痕。
在齐淮的眼里,涂然煦内敛却赤忱,看似待人疏离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最讲义气的真心。
那一刻齐淮知道,涂然煦以后一定会追上他的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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