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睁开了眼睛，却又疲惫地再次闭上。光线有些刺眼，视野边缘仿佛蒙着一层极其淡薄、难以捕捉的晕影，让他本能地不适。
他身边的人惊喜地叫道：“楼主醒了，苏楼主终于醒了！”
旁边的女人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儿子，你终于醒了，那个丹药真的成功了！”她的手指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眼神里混杂着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苏辰不是很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试着调动了一□□内流转的力量，一种细微的、如同琴弦将断未断的滞涩感传来，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通过身边的人了解到，他受了重伤昏迷，用一种极其珍贵但也风险巨大的丹药治好了，代价是可能失去部分记忆，并且很大概率会法力尽失或根基受损。
府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毕竟明域天策楼的名声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位苏公子死里逃生的消息已经传向了四面八方。
苏辰安静地听着，目光掠过那些带着或真心或假意笑容的脸孔，一种职业性的审视感在他失忆的迷雾下悄然浮现，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
秦思雅在苏辰身边，先是关切地询问了他身体的感觉、胃口如何，然后话题便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绕回到他的法力状态上。“辰儿，头还晕吗？身上还疼不疼？……那位大师说丹药虽好，但对经脉冲击极大，你…你现在感觉丹田气海如何？有没有……那种……空虚感？”
每一次，她紧盯着苏辰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得到的回答都是“还好”。
医师检查后也说“脉象平稳，暂时看不出法力大损的迹象，但根基是否动摇，还需日后仔细探查才能确定”，她才勉强将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虑压下去，但眼底深处的不安依旧清晰可见。
她很担心苏辰，尤其是苏辰的法力是否受损，但是原因呢，就未必单纯是母爱了。苏辰一直都在走神，思绪仿佛沉在浑浊的水底，努力想抓住一些模糊的碎片。
秦思雅一点也不在意这一点。直到她后面的问题苏辰半天都没有回答，她才提高声音提醒：“辰儿？没事吧？”
苏辰猛地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那股奇异的滞涩感和莫名的审视欲，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感觉空落落的，像心脏缺了一角。秦思雅有些失神，随即强笑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法力根基还在，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的。天策楼还在等你呢。” “法力根基”四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苏辰经过几天的修养，秦思雅终于允许他出门了。他感到府邸内那种无形的、时刻关注他的视线并未消失。
他没管后面悄悄跟着的几个随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尽职地消失在街角人流中），径直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颇为热闹的茶楼。
茶楼中人不多，气氛却很热闹，这都是因为茶楼一楼中间正坐着的说书人。
说书人一拍桌子，“今天，本人要讲的是醉月阁，说起醉月阁，那不得不提醉月阁副阁主花无眠，那花无眠啊，可是著名的妖孽，平生啊，最喜欢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将声音长长拖出————“搞事情。”
角落中的一位茶客，看似漫不经心地用指节敲了一下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同时推过去一些碎银，“抱歉，我不喜欢这个，可以换一个内容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位茶客身着一身灰色长袍，戴着一个平淡无奇的灰色半面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却让那堪称完美的下颌线条和微微上扬的薄唇更显出一种低调的贵气。
他露出的笑容懒散而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他一向不爱管闲事，但也不乐意听见别人那么编排曾经关系还不错的熟人。
说书人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客人气势如此迫人，在他故意装作窘迫露出稍为难的表情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时，只见那茶客手腕一翻，将手上把玩的一把古朴折扇“唰”地展开。
扇面是青色的绢，扇骨却隐隐流动着金属的寒光，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让说书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改口：“这位大人，当然没有问题！是小人嘴拙！”
他试探地说：“那……醉月阁的另一位副阁主月无缺呢？听说他…呃…交友广泛，不知大人您是否有兴趣？”一时间，他看着那灰袍人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虽然隔着面具只能看到微抿的唇线），连忙收口，急中生智：“啊！还有！还有最新的关于醉月阁前正阁主的话本！这可是新写的，故事曲折离奇，大人要来一个吗？”
醉月阁前正阁主觞羽：“……”这让他怎么接？听别人编派自己？
他指尖在冰冷的扇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哦？不知为何最近关于醉月阁的说书尤其的多？”
说书人擦了下额角不存在的汗：“这您就有所不知，这是因为醉月阁本身就比说书还精彩！花无眠花副阁主和月无缺月副阁主都是妙人，行事……呃……不拘一格，基本三天搅一小事，五天搞一大事。再加上他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正阁主，听说早就失踪了，可能压根就没这个人！
这样一来，醉月阁各种各样的传说就更多了。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呃……驾驭得了这样的下属。”他差点又说出“培养”二字，赶紧改口。
“而且”，说书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小的刚做这一行，师父只教了讲醉月阁的故事，别的……还不熟。”
觞羽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面具下的嘴角无声地抽了抽。他挥了挥手，示意说书人可以离开了。
一直在旁不动声色观察这边的苏辰，此时突然站起身，径直走了过来。他在灰袍人对面站定，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探究：“这位兄台，雅座难寻，不知是否可以与公子凑一桌？”
觞羽闻声抬眼，当看清苏辰面容的刹那，他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捏着扇骨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几乎是瞬间，那点异样就被完美的笑容覆盖，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是刻意的疏淡：“只要公子不嫌弃，在下没什么意见。”那笑容依旧慵懒，眼底深处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苏辰坐下，目光落在对方拿着折扇的手上———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优雅。
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更浓了，忍不住开口试探：“您…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
觞羽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翻腾的情绪，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自嘲：“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句诗的上句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细针扎在苏辰心头那片记忆的迷雾上。他看到苏辰的脸色果然微变，立刻又状似随意地补充道：“不过在下已多年未曾踏足明域，与公子应是素昧平生。”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辰的脸色迅速恢复了常态，方才那点异样仿佛只是错觉。他仿佛没有丝毫的不对劲，继续温和地问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在下，苏辰。”
他报出名字时，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的反应。觞羽又喝了一口茶，动作流畅自然，指尖却有些发凉。他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带着点飘忽的意味：“虽然相逢即是缘，但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不也只是在一瞬中一念。”这是再次委婉地拒绝深交。
但苏辰却似乎没听出拒绝，反而从容地接过话头，眼神清明而坚定：“缘起缘灭不由人，但惜此刻缘即可。”
觞羽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如此执着。他看着苏辰那双清澈坦荡、却又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面具下的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带着点认命又带着点释然的意味。
他放下茶杯，抬眼直视苏辰，终于不再掩饰那清越而独特的声线，坦然道：“好，既是如此，那假的也没有什么意义。在下，醉月阁，觞羽。”
这是我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另外，本文的结构为一部分现实一部分回忆。欢迎大家在讨论区积极提出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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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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