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火山爆发,他们过不来……”声音模模糊糊的,是个男人在说话,听不出来是谁。
我想睁开眼看看,却觉得眼皮死死被黏住,四肢也沉得像被浸在沥青里,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跟被噩梦魇住了一样。
“什么时候能来?”这是岳舟,她声音很有特点,不会听错。
“说不好,说是造成了海啸和地震,有不少人员伤亡,暂时分不出人手。”那人声音渐渐清晰,好像在哪听过。
“得找个地方安置遗体吧。”另一个更耳熟些的声音说。
“苏……我房间吧,空调可以独立控制吗?”先前的人问。
“可以的,我去调。”挺陌生的温和嗓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渐行渐远声。
“那你今晚住哪里?”耳熟声音问。
“他跟我住一间。”另一个声音加进来,带着鼻音,沙哑哽咽,“……苏黎……唉……”
啊,苏黎……苏黎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不是从前生机勃勃的样子,而是毫无生机的那个她。
身体的束缚瞬间崩裂,仿佛厚重密实的蛛网突然失去了黏着力,散开的同时就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岳舟的脸。
我怎么了?我想问,但却发现自己唇舌麻痹,嗓子也疼,无法说话,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含糊的哼哼。
我不会是中风了吧?我还这么年轻,平时不吸烟,少饮酒,吃得不能说很清淡,但也算健康,怎么就中风了呢?!
岳舟看着我,乌黑的瞳仁里映出一个人影,嘴巴张大,双眼圆瞪,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我自己。
“怎么了?”她注意到我的表情,语气里带着点少有的关切,我有点感动,但现在根本顾不上感动。
我着急想问自己什么情况,怎么就突然晕倒还说不出话了?但不管心里多着急,口中却只能呜呜啦啦地哼唧,想要用手语,却发现胳膊也几乎抬不起来!
完了,我这是瘫了……
见不得我这副傻样儿,岳舟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你没中风。”
可我还来不及放心,她又继续说:“应该是中毒。”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中的什么毒?还有活命的机会吗?我无声发问,希望岳舟能看懂。
她看懂了:“看症状像是某种神经毒素,应该是通过饮食摄入的。不严重,但是会造成短时间的口舌和肢体麻痹,已经帮你催吐还给了药,可以加快毒素代谢。”
岳舟继续说:“文杰和何妍也中招了。”她侧身,露出了身后的几人。
我斜对面的沙发上,何妍双眼紧闭躺在那,面色苍白,单薄的胸膛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佟丽坐在地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脸埋在手臂和沙发之间,没有出声,但从颤抖的背影能看出她在哭。
正对面那张沙发上,文杰症状似乎轻一点,靠坐着,脸色也很不好。
赫伊尔坐在文杰旁边,他眼睛鼻子通红,显然刚刚哭过一场,这会儿还在抹眼泪。卢克站在他后背,双手抓着他肩膀,轻轻捏着,安慰着。
米拉很有眼色地拿来矿泉水,眼神在还没醒来的何妍身上停住,似乎想问什么,但又在犹豫。
“别担心,”文杰开口,有点大舌头,但能说话,比我这种只能含糊哼哼的强多了,他招手让米拉递给他一杯,咕嘟嘟灌下去,“她等下就能醒了,不会……”他停住,眼神定在回形沙发另一侧。
那是我头顶的方向,我看不到,但我知道那里有什么。
他大概想说:何妍不会死的,不会像苏黎一样。米拉慢慢点头,说自己去楼下帮尤金准备房间。
苏黎是怎么死的?
我看着岳舟,希望也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两秒钟之后又看向文杰,再看一眼何妍,然后又低下头不停翻看手机里的照片。
“毒素会造成呼吸困难、神经和肢体麻痹,严重的甚至会休克……”文杰的声音逐渐清晰,“苏黎应该是在水下突然出现中毒反应,才会溺水……”后半句话又含糊起来,却不是因为舌根发硬。
他说完自己的判断,看向何妍那张沙发后头,应该是厨房的方向:“除了何妍,我们身上都没有伤口,只可能是从饮食摄入……”
“你别胡说!”陈时蔚立刻反驳,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声音紧绷,对自己受到指控很生气。“你怀疑我下毒?!”
“那谁知道?我们这么多人中毒是怎么回事?”文杰厉声追问,他还有些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气势不足,但眼神锐利。
“没说你下毒,可能是意外混在了食材里。”赫伊尔站起来,试图缓和气氛。
“你这跟说我下毒有什么区别?!谁会在做饭时不小心把毒药混进去?!”陈时蔚很愤怒。“我下毒有什么好处?再说,要是饭菜里有毒,那所有人都吃了,怎么你们没中毒啊?”
没中毒的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大概也不明白为什么,倒是文杰给出了解释:“由于个体差异和体质不同,对毒素的反应和代谢能力也不同,他们几个不一定是没中毒只是没反应。”
“唇舌和肢体麻痹、恶心呕吐、四肢无力、头痛晕眩……”岳舟的声音没有很高,像一湾冷泉,带来一丝凉意,让人头脑稍稍冷静下来。“河豚毒素和水母毒素都有类似的症状,少的0.5,多的差不多2毫克就能致死。”
赫伊尔高声抽气,吓得不轻。
“但,”岳舟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从症状看,摄入量非常少。”她看着文杰,似乎在问询他这位医生的意思。但我知道她对自己的推测很肯定。
而文杰果然点头,虽然脸色还是不好,但没再直接指责陈时蔚:“如果摄入量非常少确实不会致死。除了河豚,螺类、海胆、章鱼也都有可能含有河豚毒素。还有水母和海蜇,虽然毒素并不完全一样,但症状类似。”
随着他的话,我脑子里一个个过着刚刚吃过的菜,啫喱海蜇和海胆鱼籽冻、海螺肉汤、低温烤章鱼,晚饭虽然连主菜都没吃到,但还真是将疑似带毒的海鲜尝了个遍啊……
“食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不可能混入有毒的!”陈时蔚声音听着有点犹豫,但还是说,“而且,这些带毒海货长相很有特点,不仅我不会认错,你们吃的时候也会发现啊!”
这倒也是,带毒生物大多数都会告诉别人自己不能吃,通过艳丽或诡异的外貌。
“我确实有点感觉的……”赫伊尔说,“吃晚饭没多久,我就觉得头很晕,身上还感觉怪怪的。”
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当时他靠在桌子边,差点整个人摔倒的样子,当时以为他是醉了,现在看来有可能是中毒反应?
“那是你虚!到处拈花惹草怕不是肾早透支了!”陈时蔚开嘲讽。
“什么?”赫伊尔中文造诣有限,没听懂。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绝对不是我做的菜有问题!别想把锅甩在我头上!”陈时蔚高声道,手指用力向下点,好像在给自己的话盖章。
风从四面大敞的门窗吹进来,大概是在夜晚的海面上沾惹了湿气,明明三十多度的天气,风中却渗出丝丝寒意。
鼻间闻到股淡淡的硝烟味,是火山灰飘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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