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水下光照越来越少,我趁苏黎往这边看的时候比了个手势,问她要不要上来。
距离窗子有些远,加上面镜遮挡,看不清她表情和小动作。但见她双臂交叉比了个大大的叉,表示了拒绝,应该是想再玩一会儿。
她在水里上上下下的,一会儿在下头追鱼看珊瑚,一会儿又浮上去换气休息,玩得应该挺高兴。
“饿了吗?”文杰突然开口,问的自然是何妍。
“陈大厨在上面做着呢,”我突然想起,刚刚净顾着看苏黎的脚蹼,忘了说这件事,“说刚刚都没吃好,怕大家饿到。”
“他想得真周到。”何妍笑着,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文杰问她怎么了,得到的回答却让他自己情绪低落下来:“还没有江原的消息。”
确实,从卢克打完电话送赫伊尔回房,到现在也有一会儿了,但他并没有过来告知大家江原的情况,不知道是他朋友没遇到江原,还是忙到忘记了。
何妍目光注视着卢克的房门,没有注意到文杰落寞的神色,而是又说起佟丽:“我去看看丽丽。”她突然起身,她身后的秋千轻轻晃荡着,“她刚刚几乎什么都没吃。”目送着何妍离开,文杰没有跟上去,而是自己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
他这副忧郁少年的做派,让我有点不适应。
岳舟曾说:爱情上头会让人心智倒退,智商锐减。
文杰此时就是。
以他的脑子,正常状态下会很明白,如果觉得跟何妍这样不合适,那就应该拉开距离少接触,等自己或彼此都冷下来,自然就过去了。
而如果他放不开何妍,那就别犹豫,该追追,道德法律丢一边,成不成的总能有个结果。
这样举棋不定,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你不去?”我问。
文杰抬头看我:“她有老公。”是在跟我说,也在跟他自己说。
哦,有老公。你刚刚给她推秋千的时候没想起来,这会儿倒是在意起来了啊。
“这就得看何妍了。”
何妍要是一心只在她老公身上,不喜欢文杰,那自然不会给他机会。但我看她不像是完全无意,估计苏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撮合他二人。
江原这个老公,虽然还在世,但保不齐很快就要不在岗了啊……
此情此景我似乎应该有些同情或鼓励的情绪产生,但并没有。
要说理应同情江原,毕竟他可能要被绿了,但我对那人真心没什么好感,匀不出情绪给他。
可要说鼓励文杰,虽然他是我朋友,但他想撬人家对象这事又委实不地道。
一时间我心情有些复杂,干巴巴的,好像吃多了压缩饼干,从嗓子到胃里都噎得慌,急需喝水似的。
米拉和尤金已经把餐桌收拾得差不多了,“酒留下吧。”我让米拉帮忙拿三个干净的杯子,米拉倒了三杯之后,有点犹豫地站在边上,似乎想知道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她倒酒。
还不等我说话,文杰直接拿起一杯,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站起来:“我去看看!”说着就往楼上跑,连电梯都不等,在楼梯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
“收了吧。”我让米拉把他那空杯和还剩笑半瓶的酒都收走,将余下的两杯放到我跟岳舟中间。
“我真不是想让他喝酒壮胆的……”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让他缓解苦闷,觉得大概喝酒能有点用。
“嗯,”岳舟小抿一口,勾起嘴角,“你总是能无心插柳。”
米拉和尤金又上去了,整个观景厅只剩我跟岳舟,还有窗外的苏黎,在暗色的海里留下道带着莹莹绿光的影子。
她脚蹼还带夜光的啊?真洋气,像蜿蜒游弋的海蛇。
我跟岳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余光始终关注着那几道绿色的线条。
一杯酒差不多喝完时,窗外趋近蓝黑色的海洋突然亮了起来,原本安静的鱼群开始惊慌逃窜,四散游离,然后又缓缓向亮的方向聚拢而来。
“到时间了,”尤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站在电梯口说:“一会儿有隆头鹦嘴鱼风暴,各位客人之前说要看。”说完就去敲卢克房门,但半天都没人应。再去敲赫伊尔的主卧门,依然没人应。
他有点无措地看着我。
“你去叫其他人,这边我来。”我估计赫伊尔可能是睡着了,尤金太礼貌了,敲门也不敢使劲用力。
等他上楼去,我就开始砸赫伊尔的门:“起来起来,亮灯了,看鱼群了,隆头鹦哥风暴要来了!”
门内似乎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了一会儿,但很快又低了下去。
“不看了,睡觉……”赫伊尔声音沙哑,瓮声瓮气的,还带着鼻音。
既然他自己说了不看,那我也没什么好强求的,至于卢克,门内依然没有动静,大概是睡得很沉。
我跟岳舟先找了个最佳观赏位置等着,几分钟后,文杰何妍就跟着他一起下来了。
“陈大厨呢?”我问文杰。
“他做小吃做到一半,说做完再下来,很快。”文杰虽然在回答我,但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何妍,眼神有点迷瞪瞪的。
他这是酒劲上头了?我疑惑,再看何妍,也是有点差不多的意思。她偏过头,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低声说:“丽丽在休息,就不过来了。”
陈时蔚来得确实很快,还带着他的小推车,上面大大小小有十来个盘子,没少准备。
米拉也从楼梯走下来,又到角落柜边鼓捣了一会儿什么,没一会儿也端着个盘子,上面是我心心念念的点心,吉祥九样。
她托着盘子依次走到每个人身边,拿点心的时候,才注意到她围裙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个保温杯。
这么养生啊?
我戳戳岳舟,让她看。
“很可能放的是冰饮。”岳舟扫了一眼低声说,“不是所有保温杯里都泡枸杞的。”
啧,就她懂是吧。
鱼群突然从下方游了上来,先是零星的几条,然后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他们时而连成一条弧线,像一道拱桥跨越珊瑚和海藻,时而群聚翻滚,像海面上掀起的水浪。
我被一条落单的隆头鹦哥吸引了注意力,鱼群裹着苏黎一起,像暴风一样卷过它身边,带起的水流将它推得更远。然后它又摇晃着追过去,坠在大部队后面踉踉跄跄的。
它快死了。
它生于这片海域,也将葬身于此,身有所归,化作海沙尘泥,滋养珊瑚和无数族群。
而同样葬身在这里的,还有苏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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