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空间里的一切,都是主体意志最坦白的映照。
此刻万里无云,风和日丽,鸟鸣与花香恰到好处,每一寸空气都洋溢着近乎慵懒的宁静。
显而易见,此间的主人近来心情极佳。
商业街人行道上,沈昭明活像个被临时抓壮丁的保镖,沉默地跟在卿漪身后。
他手里、臂弯里挂满了各式购物袋,行走的置物架也不过如此。
走在前方的卿漪心情明媚,步履轻快地同路上遇见的每一位“老婆”热情打招呼——沿途经过的俊男美女无一不报以灿烂笑容,他们头顶代表好感度的粉色数值随之疯狂跳动、飙升。
卿漪嘴角弧度越发上扬,脚步也越来越飘,不知不觉就和后头的“置物架”拉开了百米距离。
前方街角,一家装修别致的咖啡店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
两名西装革履、侍者打扮的男人躬身迎出,礼仪标准得像教科书,只为恭候卿大小姐大驾光临。
等卿漪慢条斯理品完一杯手冲咖啡,又尝了几口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甜点,沈昭明才喘着粗气跟进来。
他毫无形象地用手扇风,额角冒汗,与对面优雅得像在拍写真的大小姐形成惨烈对比。
好在,这里的所有“人”眼里只有卿漪。
在她的示意下,侍者为沈昭明端来同款咖啡和点心。
他灌了一大口,只觉得满嘴都是焦糊豆子的苦味,只好狠狠挖了一勺甜点压下去。
卿漪柳眉微蹙,对他这牛嚼牡丹的吃相十分不忍直视:“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
沈昭明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但懒得反驳。
现在,他只想赶紧完事,离开这个操/淡的意识空间。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卿漪已熟练掌握如何提前堵住沈昭明的所有话头。
几乎在他开口前一秒,否定三连就能精准预判,将对话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嗯哼。”
“不想。”
“下次再说。”
沈昭明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比憋闷。
空气在悠扬的古典乐中缓缓凝固。
这三天,他好话说尽,狠话也没少放,奈何这位大小姐油盐不进,反把他当免费跟班使唤,大包小包全往他这儿塞。
要不是卿正松在他身上安了实时监控,他真想立刻把这中二病晚期患者扔出这意识空间。
难得耳根清净,卿漪惬意地享用完最后一口甜点,从手包中取出一张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烫金名片,推过桌面。
沈昭明:“???”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爸给了你什么好处,”卿漪搅拌着咖啡,语气轻描淡写,“但我闺蜜能出双倍。这是她的名片,出去后联系她。”
沈昭明看都没看那造价不菲的名片,无语地把它推了回去。
“不为钱?”大小姐丰富的想象力瞬间起飞,立刻警惕道,“别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不喜欢活人,你没机会的。”
“呵。”
沈昭明直接被这前后矛盾的操作气笑了。
他很想掏张坦白符拍她脑门上,听听里面到底塞了多少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卿漪自小活在精密算计与利益交换中。除了钱和一无是处的感情,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驱使人做事。
总不可能是路见不平吧?
她这个被逼婚的,难道不才是该被拔刀相助的那个?
沈昭明仔细回味了一遍卿总的要求,既然不能用物理手段,那就只好上精神攻击咯~
他右手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掐了个诀。
谈笑间,周遭天地骤变。
奢华咖啡店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和预算,光线暗淡,墙体剥落,昂贵的实木桌椅扭曲变形,成了破烂的朽木。脚下光滑的大理石地砖陷落为黏腻污浊的泥地。
馥郁咖啡香被令人作呕的酸臭取代,这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和汗液混合发酵后的味道。
方才还光鲜亮丽的“路人”们,此刻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异味。
卿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哪见过这场面,连忙惊恐地捂住口鼻,却发现这恶臭无孔不入,屏息也能直冲天灵盖。
她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也换上了一身肮脏破旧的衣物,昔日精致的脸蛋也被污垢覆盖。
难怪臭味萦绕不散,原来她自己也是污染源之一!
“不可能!这是我的意识空间,只有我能控制!”卿漪猛地瞪向沈昭明,“你做了什么?”
“一点障眼法而已。”沈昭明耸肩,“你什么时候想通,我什么时候解开。”
“你……”卿漪气结,“亏我还想给你找条好退路!”
这贫民窟直接建在垃圾山上,脚下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有严重洁癖的卿漪看着从未见过的污秽,胃里翻江倒海,离她最近的一个“居民”感应到她强烈的恐慌,迅速冲过来想抱起她。
脱离肮脏地面的同时,那人身上更浓烈的体味熏得卿漪几乎窒息。
她条件反射地猛力一推——
天旋地转,她惊叫着滚向旁边堆积如山的垃圾堆。
眼看大小姐真要和心理阴影进行亲密接触,沈昭明立刻撤除法术。
周遭场景瞬间回溯。
卿漪瘫软在柔软的皮质餐椅里,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
确认环境恢复后,心跳才慢慢平复。
她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沈昭明。
“想好了吗?回不回去?”沈昭明等着她的答案。
卿漪抿紧嘴唇,拒绝回答。
没得到肯定答复,沈昭明再次掐诀。环境以他们为中心,又一次开始向那可怖的贫民窟渐变。
然而,这次过渡刚到一半,竟猛地卡住!
无数道裂痕凭空出现,蛛网般疯狂蚕食着变幻的景象,细密的“喀嚓”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最终,整个过渡带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崩解成无数碎片,消散在空中。
“怎么回事?!”沈昭明骤然起身,警惕环顾,搜寻破坏阵法的源头。
环顾了一圈,他一无所获,却见对面的卿漪瞪大了眼睛,直勾勾望着他身后。
沈昭明循着她的视线回头。
不出所料,是个男人,还是个好看的男人。
一个颜值严重超标,甚至打破了此地平均线的男人。
难怪卿大小姐看直了眼——连沈昭明自己都得承认,这人长得确实无可挑剔。
对方信步走来,极其自然地向他打招呼:“你好,我叫谢临。”
“沈昭明。”
互通姓名后,谢临十分自来熟地坐下,并反客为主,优雅地伸手示意他俩也坐。
卿漪对着那张仿佛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脸毫无抵抗力,晕乎乎坐下,完全没意识到主导权已悄然易主。
谢临生得极好,更难得是带了份知识分子特有的清雅书卷气,温和无害,极易引人亲近。
尤其是他笑起来时,春风化雨般令人难以抗拒,卿漪此刻的状态便是明证。
但这套组合拳对沈昭明完全无效。
他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目光锐利如鹰隼,紧锁在谢临身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为什么破坏我的阵法?”沈昭明冷声问。
谢临说得轻描淡写,顺手递给他一盏茶,“想请你帮个忙。”
沈昭明嗤笑一声,悻悻接过,皮笑肉不笑地道谢,内心腹诽:这人与人差距真大,他求人时可不会把人按在椅子上谈。
在谢临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注视下,沈昭明一口闷了那盏茶。谢临这才道明来意:“帮我找一样东西。”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沈昭明指着还按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无形之力质问。
“我自愿的,”卿漪立刻抢答,眼睛仍黏在谢临脸上,笑得很不值钱,“和这位帅哥没关系。”
沈昭明脸上写满“你猜我信不信”。
要不是卿总警告在前,他真想立刻让这颜控晚期大小姐见识下社会险恶。
没办法,眼下这情况只能妥协,沈昭明选择摆烂,“说吧,找什么。”
“我的记忆。”
what?
沈昭明活二十多年,头回听见这么离谱的要求,眼神从不爽瞬间切换成关爱智障。
鉴于卿漪那副花痴模样,他到嘴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显得异常滑稽。
谢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开始加码:“帮我找回记忆,我能劝她回去,并帮你抹掉所有存在痕迹。”
条件的确诱人。
但对面这男人怎么看都不是省油的灯,沈昭明想诈点油水。
可还没开口,谢临一句话就让他彻底闭嘴。
“要是不愿意,我只好请卿总把你绑好,扔到玄学协会门口。我相信,他们很乐意见到沈道长的哦。”
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昭明心上。
通了,一切都通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沈昭明恍然大悟,自己明明藏得那么好,为什么行踪会暴露!
几日来积压的怒火与被设计的屈辱轰然爆发,理智被愤怒吞噬。
“原来是你搞我!”
他猛地暴起,完全忘了旁边的卿漪。
毫无防备的大小姐被掀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昭明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直扑谢临面门!
砰——!
无形的空气墙稳稳挡住攻击,反震力道让沈昭明整条手臂发麻。
始作俑者却依旧衣冠楚楚,安然稳坐。
跌坐在地的卿漪,第一反应竟是庆幸帅哥的脸没破相。
趁沈昭明缓劲的间隙,谢临三言两语,用的还是沈昭明说烂了的理由,竟真把卿漪劝了回去。
沈昭明:“……”
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比人和狗还大。
生平头一遭,从不靠脸吃饭的沈道长,竟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容貌焦虑。
看来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卿漪离去后,意识空间只剩下他和谢临。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接下来的话不适合第三人在场。
“切~搞这么神秘,想造反?”沈昭明被一串泛着幽蓝光芒的代码牢牢捆缚在地,动弹不得,只剩嘴还能输出。
谢临俯视着他,那眼神像在逗弄落入陷阱的猎物,让讽刺的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原路反弹。
“猜对了。”
谢临翘起腿,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惜,没奖励。”
沈昭明:“……”
云枢三院的安防真是越来越抗造了,现在才让这疯子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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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三院全名云枢区第三医院,是整个云枢区最大、最权威、安防设施最完备的精神病医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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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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