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语抽出那把在腰间藏了十余年的配枪,微咪双眸,朝着顾远舟的眉心扣动扳机。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打破了顶层办公室的寂静。
枪声、子弹破空声以及它没入血肉的声音,都被厚厚的吸音海绵吸收,外界听不到半点声音。
子弹精准地没入顾远舟的眉心。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甚至没有一滴鲜血渗出。
那道挺拔的身影只是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边缘开始出现密集的数据噪点和乱码。
下一秒,他的整个形体开始崩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的像素块,一卡一卡地、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不过眨眼功夫,原地空无一物。
林时语面无表情地收回枪,眼中没有丝毫意外。
她早就知道,坐在这里的,从来都只是顾远舟无数个用以示人的分身之一。
那个男人的真身,或许藏在某个她无法触及的维度。
熬了十年,她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终于不用再用科员来隐藏身份了。
她利落转身,一步步走向那张宽大、象征着航空署最高权力的办公椅,尽情感受这迟来了十年的位置。
真皮座椅柔软而冰凉,坐下去有种陷入云层后又触底反弹的感觉,让人有种坐上就不愿再起来的魔力。
这就是权力的感觉吗?难怪他没事儿就爱坐这儿。
面前,署长专用光脑悄然亮起幽蓝的界面。
林时语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终于她调出一个加密的指令模块:【指令确认:所有‘蛊虫’,全面出击。】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手。
一定要把谢临……炼成最坚固、最完美的那个“桥墩”!
晨光熹微,艰难地穿透原始森林浓密的树冠,投下稀疏斑驳的光点。
白天的森林呈现出一种死寂般的静谧,与昨夜那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疯狂咆哮与撞击声判若两地。
安静得……太过诡异。
仿佛所有活物都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抹除,连一声鸟鸣虫嘶都听不见。
方明觉第一个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
洞外的景象让他愣住——
没有想象中的狼藉和破坏,没有巨兽践踏的痕迹,没有撕裂的植被或断折的巨木。
除了他们几人来时留下的脚印,四周完好得不可思议,仿佛昨夜那场生死追击只是他产生的幻觉。
他拧着眉,凭借记忆走到昨夜声响最激烈的区域。
脚下的泥土柔软,青草沾着晨露,生机勃勃,周围的树木完好无损,连片新鲜的叶子都没落下。
“奇怪……”他喃喃自语,“我难道出现幻觉了?”
“你没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叶镜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微不协调的僵硬,像是一台缺少润滑的机器。
他望着那片静谧得过分的森林,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与麻木。
“祂们真实存在,”叶镜的声音干涩,不带半点感情地回复他,“只不过……和我们在不同的维度。没办法和周围的环境进行交互。”
“他们不是人吗?”
方明觉没过脑子,话就脱口而出。说完他才觉出这话有多蠢,刚想找补……
一直在旁沉默观察的谢临突然开口。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叶镜,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对方的灵魂。
“你们当年在‘涅槃’,到底做了什么实验?”谢临的声音不高穿透力却很强,给人一种不容回避的压迫感,“为什么会被‘祂’找到?”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祂”字。
配合着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让被注视者产生一种被人看穿魂灵的被窥视感。
叶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有瞬间的涣散和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意识深处激烈挣扎。
那一闪而过的、极短暂的清明,被谢临精准地捕捉到了。
就是现在!
谢临不再像昨晚一样给他逃避的机会,一步步逼近,语气愈发低沉而笃定,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叶镜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祂’对你做了什么?或者说……对你们实验室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
叶镜被他逼得步步后退,直至后背猛地撞上早已守在那里的方明觉。
他想逃,方明觉的双臂却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强迫他直面谢临那双仿佛能燃烧起来的眼睛。
根据天衍从数据库挖掘出的资料,那个曾轰动一时的“涅槃”计划,从立项之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们对外宣称的蓝图是构建下一代元宇宙数字天堂,申请了巨额经费和天衍的顶级算力支持。
然而实际上,那群核心研究员不过是借着这层光鲜外壳的掩护,偷偷挪用资源,进行高风险的精神类药物实验。
他们像是在黑暗的迷宫里乱撞,试图用天衍的算力筛掉所有错误选项,找到那条捷径。
后来,林时语不知哪来的消息,拿到了他们骗取经费、滥用资源的铁证。
她没有揭发,而是以此为把柄,顺势接管了项目方向,逼迫这群早已骑虎难下的研究员,转而为她自己的秘密课题服务。
原来的项目组骨干清一色是生化背景,对计算机科学的认知仅停留在基础编程。
林时语便以“技术支援”的名义,安插了几名“助理”进去。
明面上是协助数据分析和模型构建,实际上是派人盯着这帮“药学家”,防止他们再搞小动作或是走漏风声。
叶镜便是那时被派去的技术人员之一。
起初,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分内工作,沉默地扮演着监视者的角色。直到家中突逢剧变,急需一大笔钱救急。
走投无路之下,他接受了原项目组“雪中送炭”的好意,帮他们利用天衍试错。
任务听起来似乎只是他专业范畴的延伸:将某种已初步成型药物的化学结构和作用机制,尝试着解析、转译成一行行代码,然后偷偷嵌入元宇宙底层架构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谁也没料到,这次的违规操作,却像在干燥草原上丢下了一颗火星。
那些被编写出的、最初级的代码片段,竟在元宇宙庞大的数据流中发生了异变,演化成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拥有顽强生命力的数字虫豸——赛博蛊虫。
它们微小、贪婪,如同无形的蝗群,能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任何代码环境,疯狂啃噬路径上一切可触及的数据,再将掠夺来的一切通过隐秘链路输送回遥远的服务器。
而叶镜,这个最初的“无心之失”的制造者,在后续的巨大压力和某种扭曲的求知欲驱动下,开始对这些危险的造物进行迭代和“升级”。
最终,他搞出了更为可怕的东西——
一种不再满足于吞噬数据,而是能直接渗透生物意识、捕捉并扭曲强烈情绪,甚至能将这种情绪能量 “实体化”的全新版本。
他将其命名为——“祂”。
谢临的话音落地,像最后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死寂。
许久,叶镜的肩膀忽然无规律的耸动,差点让方明觉以为他良心发现开始哭着忏悔了。
之前一直低垂着、试图躲避谢临视线的头,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
由于长时间缺衣少食,他瘦得几乎脱了像,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像是一层苍白皮肤勉强覆在骨架上。
脸上污迹斑斑,干涸的泥点和不知名的污渍模糊了原本的轮廓。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处燃着一点幽暗的光,阴恻恻地,死死钉在谢临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骇人,有绝望,有嘲讽,有一丝被彻底撕开所有伪装后的怨毒,甚至还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近乎解脱的颤栗。
“还有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粗粝的石块相互摩擦,“你还知道什么……一起说了吧。”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摆出一副全然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只是那细微发抖的指尖,却暴露了这强撑的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谢临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最后一丝或许存在的惋惜也消散殆尽,只剩下冰冷的了然。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像是在遗憾对方最终选择了这条最不堪的路。
敬酒不吃,那便只能吃罚酒了。
下一刻,他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点幽蓝的光晕。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非人的质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微微扭曲嗡鸣。
那是经由天衍封装后的解码程序,直接在他识海中编译而成,此刻具现于指尖
“我还知道,”谢临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字字诛心,砸向叶镜最后的心理防线。
蓝光倏然而动,快得只留下一道细微的残影,准确地落在他眉心。
皮肤无声地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没有血流出来。
反而皮肉之下,隐约可见一只近乎透明的小虫蜷缩寄生,细微地蠕动着,周身散发着微弱而奇异的能量波动。
谢临垂眸看着那诡异的小虫,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怜悯,“骗骗自己就够了,何必……入戏太深。”
这片广袤无边、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不过是这只所谓“祂”的小虫,根据叶镜深层意识构建出来的巨大牢笼。
昨夜种种激烈的动静,都只是他自己为自己精心编排的剧本,一个试图说服自己、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看,是他们要杀我,我是被迫的,所以我才杀了他们的。
他真正需要战胜的,从来不是外界的任何怪物。
而是他心里那个名为“道德”的、奄奄一息却始终不肯彻底死去的自己。
只有彻底杀了“他们”,他才能坦然接受,才能心安理得地……
谢临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那颗剧烈跳动、沾满污秽的心脏。
是的,当初那场震惊外界的“涅槃”实验室大爆炸,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而是彻头彻尾的**。
实验室的人全是叶镜杀的,爆炸不过是为了毁尸灭迹。
当他准备卷钱跑路时,那点他自以为早已抛弃的、残存的道德感,却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化作这无边无际的丛林,和丛林里无数个“他”,将他永远囚禁在了这片由他自己构建的忏悔之地。
坐错一站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站到底[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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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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