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蛊虫因长期暴露在空气中而不安地扭动,透明躯体内流转着细微的幽光,它本能地试图钻回叶镜眉间那道裂开的皮肉之下,仿佛那才是它唯一的巢穴与庇护所。
与此同时,林栖驾驶的直升机正悬停在一片经年无人踏足的废墟之上。
下方,断壁残垣被疯长的植被吞噬,只剩下些许钢筋水泥的骨架倔强地刺向天空。
她反复核对着导航仪上闪烁的坐标,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
“没错啊……”她低声自语,声音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她按下通讯键,将疑问编成信息发送给谢临。
信号经过天衍系统的加密与转接,穿透无形的屏障,抵达另一端。
谢临收到了消息。指尖的蓝芒尚未消散,抬头望天。
目光所及,只有流云和高远得近乎冷漠的天空,丝毫不见直升机的踪影。
他心下微沉,没想到这只蛊虫的权限层级如此之高,竟连搭载了天衍解码模组的直升机都能彻底屏蔽,将这方空间彻底锁死,自成一界。
他不再犹豫,也不想再在此地耗费时间。
指尖那点幽蓝光芒骤然拉伸、延长,凝成一道蓝色光丝,朝着那只仍在疯狂扭动的蛊虫缠绕而去。
光丝快速攀上蛊虫身体,它的扭动瞬间变得歇斯底里,每一次痉挛般的挣扎都狠狠牵动着叶镜的神经末梢。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大颗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
就在那蓝色光丝即将彻底缠绕上蛊虫的刹那——
叶镜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裂的嘶吼:“不想让沈昭明死——就他妈给我住手!!”
谢临的动作甚至连迟疑都没有。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败犬绝望的哀鸣,拙劣的缓兵之计。
光丝依旧稳定地向前,叶镜眼底最后一点侥幸彻底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疯狂。
眼看那冰冷的蓝光即将彻底缠绕上蛊虫,叶镜眼中掠过一丝彻底的疯狂与绝望。他调动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赶在光丝彻底闭合前将一道清晰的影像强行投影在谢临面前的空气中。
画面微微晃动,却很清晰。
那是一片焦灼的战场。
硝烟弥漫,土地焦黑。
沈昭明站在中央,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和尘土。
最触目惊心的是几支深深嵌入他肩胛和腿部的箭矢,箭羽犹在轻微颤动。
他周围,是层层叠叠、面目狰狞的敌军,正握着兵器,一步步压缩着包围圈,杀气几乎要透出画面。
沈昭明艰难地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格挡,动作因伤势而明显迟滞。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伤口,鲜血不断渗出。
就在谢临看过去的瞬间,画面中,几名敌军趁其不备,猛地从侧翼偷袭,利刃精准地刺向他铠甲连接的薄弱处!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鲜血瞬间从他腰腹和肩头喷涌而出,迅速染红残破的战甲。
沈昭明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死死咬住苍白的下唇,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痛哼。
他猛地抬头索敌,那双总是吊儿郎当、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因剧痛和疲惫而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肯屈服、近乎凶狠的倔强。
画面的定格,恰好让他的眼神,穿越了虚与实的界限,直直地、沉重地撞上了谢临的视线。
谢临指尖的蓝色光丝,骤然停滞在半空中。那充满杀意的光晕,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呵~”一声低哑的轻笑从叶镜喉咙深处逸出。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扭曲的得意。
他看着谢临停滞的指尖,看着那几乎要将他脖颈割裂的蓝色光丝就那样悬停在致命的距离上,知道自己赌赢了。
赢得惊险,却又理所当然——他太清楚谢临的软肋在哪里,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冰冷外壳下,终究有那么一点无法割舍的热乎气儿。
那点热乎气,名叫沈昭明。
“你不是一直在找,”叶镜的背脊缓缓挺直,先前因剧痛而佝偻的姿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挑衅的松弛。
他甚至抬手,用指节蹭了蹭眉间那道裂口,动作慢条斯理,“你的沈道长,去哪了吗?”
他向前迈了一步。
不再是之前的困兽姿态,反而像是一个重新拿回筹码的赌徒,反客为主地,朝着谢临走去。
谢临站在原地,眸色沉静如古井寒潭,并未因他的逼近而后退半分。
只是在叶镜即将踏入自己的安全距离时,那悬停的蓝色光丝无声地向前递进半分,冰冷的尖端轻轻抵住了叶镜的喉结。
“再近一步,”谢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实质的寒意,“你就没命了。”
“我死?你确定?”
叶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他甚至低低地笑出了声,脖颈处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光丝微冷的触觉。
可他脚步未停,反而又向前踏了半步,任由那光丝在他皮肤上压出一道细微的、几乎见血的凹痕。
“我死了,沈道长岂不是要给我陪葬?谢工,你舍得吗?”
他料定了谢临不敢。那幅有恃无恐的模样,混合着他污秽的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显得格外渗人。
他猜得半分不差。
谢临指间的蓝光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那致命的光丝终究没有更进一步。
空气凝滞,只剩下叶镜一步步靠近时,脚底碾过碎草的细微声响。
“你想要什么?”谢临终于开口。
声线平稳,却已是某种程度的让步。
叶镜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贪婪的弧度,几乎要贴到谢临身上,带着血腥气呼吸几乎喷在谢临下颌。
“我、要、出、去。”他一字一顿,眼睛死死锁着谢临,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用你的身份出去。”
不等谢临回应,他又急不可耐地补充,语气带着癫狂的威胁和催促:“别跟我说你办不到!你办不到的话……”
“你的沈道长,可就真的没命了哦~”
他步步紧逼,言语如刀。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分,几乎呼吸可闻。
叶镜能清晰地看到谢临眼中映出的自己——疯狂、狼狈,却又胜券在握。
十多年了……
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仰望了、追逐了十多年的人,此刻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这个人所拥有的一切,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那惊才绝艳的才华、那万众爱戴的地位以及所有他渴求却得不到的荣誉。
很快,就要归他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烈的毒火,瞬间焚遍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兴奋得几乎战栗,根本控制不住脸上扭曲的笑意和眼中膨胀的野心。
“……”
谢临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未能落下的蓝芒微尘,识海中,天衍系统前所未有的反馈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权限不足,追踪中断。】
天衍,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存在,第一次给出了“无法做到”的答案。
短短六个字,拿走了最后的砝码,让天平彻底偏向叶镜。
那幅沈昭明浴血苦战的影像,其来源被一层更高层级、更诡异的力量严密包裹,连天衍都无法破开。
一种极少降临的无力感,细密地缠绕上谢临的心脏。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别无他法。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深潭仿佛结了冰,又仿佛有暗流在冰下汹涌。
他看向几乎贴在他身前、眼中燃烧着疯狂与贪婪的叶镜,喉结微动。
“我……”他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
已然是妥协的开端。
“——别信他的鬼话!”一道清亮却急切的声音骤然插入,像一道利刃划破了凝滞的气氛。
是一直沉默旁观的方明觉。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叶镜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话语却是对着谢临说的:“谢临!你清醒一点!”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别忘了这是哪里!这是他构建出来的世界!这里的一切,真真假假,都由他说了算!”
“你怎么能确定那投影不是他编造出来骗你的幻象?”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试图浇醒似乎被焦虑冲昏头脑的谢临。
谢临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方明觉点醒了他。
是的,这片森林是假的,追杀是假的,连这只蛊虫的存在都可能是一种扭曲的映射。
天衍的反馈自然也可以被更高权限的力量干扰和伪造,逻辑上无懈可击。
可是……
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撕裂般的抽痛。
如此真切,痛得他指尖微微发麻。那不是基于理性的判断,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近乎本能的血肉牵连。
天衍可以造假,但这锥心刺骨的恐慌和疼痛,不会说谎。
沈昭明就是遇到了危险!
那投影或许有夸大的成分,或许被刻意引导,但那份濒临绝境的危机感,是真的。
他猛地抬眸,视线越过几乎贴到他身上的叶镜,与方明觉惊愕不解的目光撞个正着。
在方明觉几乎以为他要采取强硬手段的注视下,他收敛了指尖的蓝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近乎顺从地,抬起了右手。
幽蓝的数据流如同有了生命的细丝,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缓缓构筑成一个精巧的身份印记。
另一侧,叶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动了寄生体的力量,一个扭曲、带着污秽气息的暗色光斑在他掌心浮现。
两个代表着截然不同身份与命运的光印,在的空气中缓慢地靠近。
方明觉瞳孔骤缩,失声吼道:“谢临!你疯了?!”
下一秒,光芒交替,身份易主。
不想被关小黑屋[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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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交换【随榜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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