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很破,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因而月光得以轻易泼洒进来,照神社内亮如白昼。
因而宇智波鼬得以看清眼前少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微微皱起的眉、紧抿的唇、握地青筋毕露的手背以及那被遮住的双眸中溢出的连绷带也无法阻挡的——
恨意。
这本来就是他所求。
他知道那个晚上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明月不用再担心宇智波和村子决裂,宇智波再也不会谋反了,那些过去曾经受到威胁的无辜的人也得到了安全的保障,宇智波灭族了,但保全了名声,他们都是作为忠义之士死去,唯一的罪人只有自己,他只需等待,等待佐助或是明月来找他,然后亲手把他葬送到那个属于他的结局。
作为罪人死去,成为他们的铺路石。
这样就死得其所、死有所值,这样就死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月光无声地流淌,将明月的侧脸映照得如同易碎的瓷器,也将他隐藏在阴影中的、面无表情的脸勾勒出冰冷的轮廓。
他看着她跪在地上呕的撕心裂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那些痛苦、仇恨都呕出来。
那细微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比任何凄厉的惨叫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碾碎的钝痛。
他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黏在明月身上。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被血染红的唇,被冷汗浸湿的衣裳,宛如一个女鬼。
五年过去了,她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大人,之前分身化作乌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现在的她个子拔高了不少,全然不似过去他记忆中的模样。
或许,他们已经全然没有关系了。
除了……仇人。
她的身边有卡卡西、绯美子、泉、佐助、鸣人、小樱,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人,他看着她从刚刚醒来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样子慢慢变成这个在今天以前已经再次有了笑容的宇智波明月,然后遇见了他又变成现在这幅生不如死的模样。
她的身边不仅没有了他的位置,现在的他能带给她的,也只有痛苦。
等他死了,她就会慢慢忘记他、直到最后爱上别人,和别人结婚、生子。
心脏抽痛,仿佛有一株以他的嫉妒与不甘为养料的毒藤,正沿着他的血管疯长,尖刺深深扎入全身,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快意与痛苦。
他需要这痛苦。
需要她的恨意如同附骨之疽般啃噬他,证明他存在的意义尚未被彻底抹杀。需要这嫉妒的毒火灼烧他的五脏六腑,证明他那颗早已该死寂的心脏,竟还可悲地残留着名为“在意”的机能。
他好像确实是疯了,理智如此清晰的告诉他自己,但他依旧甘之如饴。
他接了水递给明月,明月坐在地上漱口,因为口中有血,吐出的水呈现出淡淡的粉。
这也许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更大胆些?
就算她恨他,他们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明月漱完口,站起来。
“别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你无非是觉得我今夜杀不了你,觉得自己死了也算是种解脱。又或者,你觉得我会为了曾经的情感,不舍得杀你?”
“你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谦逊,其实最是傲慢,就算杀了你,你也不会痛苦,所以我不会杀你,活着对你来说才最煎熬,留好你的命,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拖回木叶。”
鼬沉默地听着她说话,她多了解自己啊,即使他不开口,她也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那现在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
他伸出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毫不设防,轻易就被他推动,抵在身后的墙上。
鼬贴近过去,清晰地看见她两条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苍白的面色有些变红。
那不是羞涩,是气的。
他低头,一如多年前在那个秋千上,吻上她的额头。
有两颗湿润的液体落在明月的额头,她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两滴泪之后停了下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凉的唇瓣印在她额头的触感,轻柔得如同飘落的羽毛,却又沉重得如同镌刻命运的烙铁。那是一个不带任何**的、纯粹到近乎悲怆的吻。
而后,一点一点向下,衔住她咬的血肉模糊的唇。疼痛同时在两个人身体内升起,一个是因为伤口,一个是被另一个人咬的,但谁也没松口。
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铁锈般的味道仿佛是他们之间唯一剩下的真实。他的吻带着一种绝望的虔诚,像是在举行某种献祭的仪式——将自己献上,任由她撕咬、吞噬。而她确实在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嚼碎,咽下,融入骨血,变成未来漫长岁月里永不消散的诅咒。
他能尝到她唇上伤口涌出的新鲜血液,温热而腥甜,也尝到她冰冷咸涩的泪水,不知何时从她被绷带遮蔽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浸湿了两人紧贴的脸颊。她紧绷的身体在细微地发抖,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叶子,但那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最终却没有凝聚起任何查克拉,只是徒劳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指节惨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却又清楚地知道这根浮木早已腐朽,只会带着她一同沉没。
他终于松开了她,极近的距离里,他的呼吸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月光照亮他漆黑眼底深处那片荒芜的废墟,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倒影在其中燃烧,像一簇永不熄灭的恨火。
“好。”
“我等着。”
等着你把我拖回去,等着你给我的审判,等着你施加于我的一切——这原就是我为你或是佐助预留的,唯一的余生。
然后那个带着血腥的吻,会让她永远记得他。
他松开按在她肩上的手,后退一步。
两步、三步……
缓慢而坚决的走出神社。
这是又一次离别,但不是最后一次。在最终那个时刻到来前,他当然会好好活着。
他捏紧手中的药瓶。
那是下品中的下品,是饮鸩止渴之药,他以此换回能够看清这个世界、看清她的眼睛,代价是其他器官的衰竭。
那也不过是……早已计算在内的代价。
他走出神社,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孤长的影子,与神社内少女的身影彻底割裂。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他的晓袍,也带走唇齿间残留的血腥与那一点虚幻的温软。
他不需要长寿,只需要时间。足够的时间,走到她为他选定的、或他为她预留的结局。
鼬拧开药瓶,倒出几粒色泽晦暗的药丸,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药效发作得很快,一股尖锐的刺痛从眼底蔓延开,视野先是模糊了一瞬,随即变得异常清晰,随之而来的是胸腔内熟悉的钝痛与窒息感。
他面无表情地承受着,仿佛那痛苦并非作用于己身。
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在距离神社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下,确保自己能在有人进入神社时第一时间察觉到,又不会被明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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