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跪坐在那片狼藉中央。
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裙，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衬得那张素净的脸愈发苍白。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她只是安静地、一片一片地，将那些锋利的碎片捡拾起来。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她的脸上，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诡异的微笑。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在光洁的瓷片上，瞬间晕开。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指尖的伤口涌出，滴落在身下那张从波斯手工定制的真丝地毯上。昂贵的地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小片凄美又刺目的红。
林栖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惊慌，反而充满了欣赏。像一个顶级的行为艺术家，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最得意的作品。这血是她的，这昂贵的地毯是那个魔鬼的，用她的痛苦去玷污他的所有物——这场面，堪称完美。
浴室的门，就在这时“咔哒”一声，开了。
沈砚腰间围着一条浴巾，赤着精壮的上身走了出来。他擦着头发，正准备用那惯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命令她去睡觉。
但，他看到了她。
看到了跪坐在地毯上、脸上带着诡异微笑的她。看到了她流血的手，和那滩正在地毯上不断扩大的、属于她的血迹。
他停下了脚步。
整个卧室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血液滴落在地毯上的、那被无限放大的、沉闷的声响。
沈砚没有发怒。
出乎林栖意料的，他那张英俊却总是淬着冰的脸上，甚至连一丝不悦都没有。他只是，将毛巾随意地搭在肩上，缓缓地，向她走去。
十年了，自从他真正掌控这片灰色地带以来，没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如此放肆。任何弄脏他东西的人，下场都只有一个。
可唯独她，是例外。
他没有去拿急救箱，也没有责备她弄脏了他的地毯。他就这样走到她面前，用一种林栖从未见过的姿态，再次，单膝跪了下来。
“又在创作么，林栖？”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着迷般的沙哑。
“这一次，是用我的地毯做画布？”
沈砚伸出手，没有碰她，而是轻轻地，拈起了那片划破了她手指的、锋利的瓷片。瓷片上，还沾着她的血。然后，他才握住了她那只还在流血的手。
她的手很冰，血却是温热的。
强烈的反差感，让他黑沉的眼眸里，翻涌起一股浓稠的、病态的兴奋。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闪烁着疯狂和奇异美感光芒的眼睛，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和疼痛而微微泛红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
沈砚缓缓地，凑到她的耳边，像一个发现了终极真理的信徒，用一种近乎虔诚的、魔鬼般的语气，低声说：
“原来，让你感到痛苦……”
“才是唯一能让你，露出这种笑容的办法。”
他松开她，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重新投下一片充满了压迫感的阴影。
“去浴室，把手冲干净。”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像是在吩咐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然后，” 沈砚看着她，也看着地上那滩属于她的血迹，最终，下达了今晚的最终裁决，“上床睡觉。”
她用她的痛苦和疯狂，再一次，为自己赢得了躺在他身边的资格。
林栖无声地笑了笑，顺从地站起身，走进了浴室。
当她出来时，沈砚已经躺在了那张巨大双人床的外侧。他没有看她，只是闭着眼，仿佛已经睡着了。
林栖安静地，在他“恩准”给她的那一侧躺了下来。她眼神空洞地，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床垫，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而深深地陷了下去。
沈砚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的靠近，让她控制不住地、瞬间变得僵硬。
“手。” 他说，语气平淡。
林栖迟疑了两秒，还是将那只受伤的、冰凉的手，递给了他。
沈砚打开了床头柜里的急救箱，拿出消毒喷雾和干净的纱布，像一个专业的外科医生，专注地、仔细地，为她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仿佛他正在对待的，是什么稀世的珍宝。
很快，她指尖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就被一块小小的、洁白的纱布，完美地包扎好了。
他的拇指，在她那被包扎好的指尖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带起一阵让她灵魂战栗的痒。
“以后，想再给我看你这样‘有趣’的作品，” 沈砚抬起眼，看着她那双倒映着天花板灯光的、空洞的眸子，用一种平静的、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气，缓缓说道，“直接告诉我。”
“我不喜欢你，弄脏我的地毯。”
说完，他松开了她的手。
他站起身，走到了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啪嗒。”
他关掉了床头的总控灯，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睡觉。” 他在黑暗中，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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