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未归。
第二天，整栋别墅的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冰。佣人们的脚步，比以往更轻，连王嫂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下午五点，王嫂准时敲响了林栖的房门。
“林小姐，” 她的语气，比以往更加恭敬，也更加谨慎，“先生刚打来电话。公司临时有重要的会议，先生今晚，会直接从公司去晚宴现场。”
王嫂垂下头，继续传达他的指令：“先生让您准备好。昨天的造型团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司机会在七点整，准时送您出门，去会场与他汇合。”
这，是林栖没想到的安排。
他竟然，不准备亲自来“押送”她。他要让她，一个人，像一个真正的、受邀的女伴一样，自己走进那个万众瞩目的名利场。
这是一种信任？还是一种……更高级的、笃定她绝不敢逃跑的、无声的羞辱？
七点整，林栖独自一人，上了车。
当那辆象征着沈砚本人的迈巴赫，独自载着一位神秘的女伴，抵达酒店门口时，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车门打开，林栖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真丝长裙，脖颈上是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手上，是那枚象征着绝对所有权的钻戒。她的妆容完美，神情……平静。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整个门廊，都出现了几秒钟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独自一人，从沈砚车上下来的，神秘又美得惊人的女人，到底是谁？
林栖无视了那些探究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得从容而平稳，独自一人，走进了那个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名利场。
她一眼，就找到了他。
沈砚就站在整个宴会厅最中心、最引人注目的位置。他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端着一杯威士忌，正听着别人说话，脸上，是那种惯有的、客气又疏离的微笑。
几乎是在她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她。
他的目光，穿过了重重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他没有动，只是，用眼神，无声地，向她下达了指令。
过来。
林栖接收到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向他走来。
那是一段不长，却也无比漫长的距离。每一步，她都像走在刀刃上。
她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
不等她站定，沈砚便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那纤细的、不盈一-握的腰肢，牢牢地、带进了他的怀里，让她紧紧地贴着他。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的、向在场所有人，宣告主权的动作。
然后，他才低下头，在她耳边，用一种只有她能听到的、带着一丝赞许的、冰冷的语气，轻声说道：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蠢。”
紧接着，他便对着身边那几个，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介绍道：
“给各位介绍一下。”
“林栖。”
林栖脸上，是一个完美的微笑。礼貌，疏离，平静。像一尊经过最精密计算后雕琢出的、毫无瑕疵的玉像。
但，这不是沈砚想要的。
他要的，是一个“幸福得快要眩晕”的女人，不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在众人看不见的、昂贵礼服的遮掩下，五指，猛地收紧。那力道，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和她那差点脱口而出的、痛苦的闷哼。但她最终，还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将它忍了下去。
“你在，违抗我的命令么？”在周围人转身的间隙，他低下头，用亲昵的姿态，说着淬了冰的话语，“别逼我，现在，就在这里，让你哭出来。”
说完，他缓缓地，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完美无缺的笑容，用一种无比宠溺的语气对她说：“亲爱的，去帮我拿一杯香槟，好么？”
就在沈砚以为她会继续用那种冰冷的平静来对抗时，林栖忽然伸手覆上他的胸口，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当然可以，等我。”
然后，她笑容晏晏地去远处取了一杯香槟，摇曳生姿地走过来，踮起脚尖，将酒杯递到他嘴边，眼波流转，盛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伪装出来的“深情”。
沈砚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僵住的。
她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理解了游戏的规则，并且，开始学着反过来，利用它。
他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香槟。
“你学得，真快。”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用一种充满了危险的、赞许的、着迷的语气，轻声说道，“这副样子，比你之前任何时候，都更让我……想要把你彻底毁掉。”
晚宴临近尾声，沈砚拥着她，走出了名利场。
迈巴赫的车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林栖脸上的、那副持续了整晚的、完美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麻木。她挣脱他的怀抱，坐回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沈砚看着她瞬间变脸的样子，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的任务，完成了。”他说，“所以，现在，轮到我来履行我的承诺了。说吧，你用你那场精彩的表演，换来的、唯一的那个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没有问题。”林栖淡淡地说道。
这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沈砚脸上的最后一丝玩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后，极致的、冰冷的暴怒。
她演了一晚上，就是为了换取那个唯一的“恩赐”。而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不要了。
她不是不要，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向他宣告——她所有的顺从，全都是一场笑话。而他，那个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才是那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最大的傻瓜。
“很好。”沈砚怒极反笑，猛地向她扑了过去，将她死死地压在角落里，“你真的，很好。”
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双燃起了熊熊怒火的眼睛，“既然你放弃了提问的权利，那不如……就由我来，告诉你一点，你可能‘不小心’忘了的事情吧。”
他满意地看到，她的瞳孔，因为他这句话，而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那天晚上，你砸碎了花瓶，偷偷藏起来的那一小块瓷片……”他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耳廓，“……是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看着她那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缓缓地，说出了最后的、将她彻底击溃的话。
“我之所以，一直留着它，没有拆穿你……就是在等一个，像今晚这样，你自以为可以扳回一局的时刻。然后，再亲手，把你那点可怜的、最后的希望，也全部，都捏得粉碎。”
然而，林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惊讶，很快就被更深沉的可怕的平静所吞噬。
他最致命的、最得意的、用以将她彻底击溃的最后一张牌……打在了空处。
车子，就在此时，平稳地，停在了别墅门前。
沈砚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充满了厌弃和怒火的、冰冷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在我允许之前，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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