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煮了两碗面。
清汤,白面。热气腾腾,却又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她将其中一碗,和一双筷子,摆在了桌子的另一侧。然后,在他面前,安静地坐下,开始吃自己那一碗。
她的动作,很安静,很标准。她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仿佛她正在进行的,不是一顿晚餐,而是一场,需要绝对专注的、无声的仪式。
她没有等他。
她没有,像一个顺从的“所有物”,在等待着主人的首肯。
她只是,像一个与他平等的、同样被困在这座孤岛上的同类,在平静地,为自己的身体,补充着最基本的能量。
沈砚看着她,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平静的姿态。
然后,他缓缓地,拉开了她对面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拿起了,她摆在他面前的那双筷子。
他夹起一箸面,放进了嘴里。
没有味道。
只有,面粉和清水混合后,那最原始的、充满了寡淡的、令人感到虚无的口感。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沉默地吃着这顿,由他提议,由她亲手做出的、“什么都不是”的晚餐。
窗外,是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黑色礁石的、单调的、永恒的咆哮。
窗内,是他们两人,筷子偶尔,碰到瓷碗碗壁时,发出的、清脆的、唯一的声响。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们之间,没有了任何的博弈,没有了任何的试探,没有了任何的,言语上的交锋。
只剩下,这种,绝对的,纯粹的,近乎于“死亡”般的……平静。
他看着她,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面。她甚至,将那碗寡淡的面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然后,她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她站起身,端起她自己的那只空碗,走到了水槽前。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要帮他收拾的意思。
她在他平静的注视下,洗完了她自己的碗,将它放好。
然后,她转过身,向厨房外走去,准备,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
在他,即将与她擦肩而过时,沈砚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明天,”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窗外那片,没有一丝波澜的海面,“陪我出去一趟。”
“嗯。”
一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音节,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她顿了顿脚步,给了他这个,他想要的、也是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然后,她转身上楼。
她的脚步,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她没有问,要去哪里。她没有问,去做什么。她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就好像,只是,随口,答应了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明天的日程安排。
而不是,一个囚徒,在回应着她的典狱长,那充满了未知和变数的、新的指令。
沈砚依旧,坐在那张冰冷的餐桌前。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他看着他们面前,那两只,被吃得干干净净的、一模一样的空碗。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可笑的傻瓜。
他以为,他用“去做饭”,用“清汤面”,用“什么都不是的味道”,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可以让她,重新回到他掌控之下的游戏规则。
他错了。
她不是,被他拉进了他的游戏里。
她只是,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更高级的,更纯粹的方式,将他,也一同,变成了,她这场,名为“虚无”的游戏里,一个,同样可悲的,陪玩者。
他缓缓地,站起身。
他端起那两只空碗,走到了水槽前,将它们,和他自己所有的,那份无处发泄的烦躁和挫败,一同,用冰冷的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走出了厨房。
他没有回书房。
他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在夜色中,疯狂地,翻涌、咆哮、除了毁灭之外,再无一物的,黑色的大海。
你不好奇,我们明天要去哪里?
没关系。
我会让你,看到的。
我会带你,走出这座,你已经,开始觉得“安之若素”的坟墓。
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我,沈砚,到底,是靠着什么,才能为你,建造出,这样一座,连神明都找不到的,华丽的地狱。
明天,林栖。
我会带你,去见见,我那些,真正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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