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了门。
那扇曾经被他用来将她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的、厚重的、黑色的门,第一次被他从里面主动地合拢了。
这一次不是为了囚禁她,而是为了将门外那片冰冷的、充满了死亡和咆哮的风暴彻底地为他们关在外面。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
他牵着她走进了那间巨大的、空旷的、因为没有开灯而显得有些阴冷的客厅。
他将她引至那张正对着壁炉的、黑色的长条沙发前。
“坐下。”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无法被抹去的、属于他自己的生硬,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极限。
她顺从地坐了下来。
然后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这个连如何为她煮一碗粥都需要从头学起的、笨拙的男人。看着他蹲下身,打开了那个造型极简的、冰冷的、自这栋房子建成以来就从未被使用过的壁炉。
他用他那双早就已经习惯了去签署上亿合同和摆弄冰冷枪械的手,有些狼狈地和那些干燥的、粗糙的木柴和引火物做着斗争。
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可笑。
但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困惑,也没有了任何的嘲弄,只剩下一片纯粹的、安静的注视。
终于,一簇小小的、橙黄色的火焰在他的努力下“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火苗舔舐着干燥的木柴,渐渐变成了一团温暖的、可以驱散所有寒冷的、明亮的火焰。
噼啪作响的木柴燃烧的声音和窗外那永恒的、海浪的咆哮声交织在了一起。温暖的、橙色的光将他们两个人,和他们之间那无法被言说的过去,一同柔和地包裹了起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厨房,为她也为他泡了两杯最简单的、温热的红茶。
他将其中一杯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他在那张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安全的距离。
他们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同捧着手中那杯温暖的、颜色像琥珀一样的热茶,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团正在熊熊燃烧的、温暖的火焰。
窗外是世界末日,而他们就坐在这座由他亲手打造的、温暖的、小小的方舟里。
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
……安宁。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壁炉里的火焰渐渐弱了下去,而他那狂跳了一天的心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然后,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她在沙发上向他这边挪了挪。那段他刻意为他们之间保留出来的、安全的距离被她主动地缩短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她。
她也正看着他。
她那双清澈的、平静的眼睛里没有了任何他之前所熟悉的情绪。那里面是一种他从未见过也从未读懂过的东西。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也是一种……
……最原始的、最纯粹的、属于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
……确认和需要。
她缓缓地伸出手,将她那只还带着一丝茶温的、温暖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那只因为紧张而冰冷地放在沙发上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很暖,像一簇比壁炉里那团火焰更真实的、可以一直烧到他灵魂最深处的……火苗。
他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翻过了他的手,将她的手用他那同样冰凉的、颤抖的指尖,一根一根地紧紧扣住。
她向他倾身,他也向她凑了过去。
这个吻不再是充满了征服和宣告,也不再是充满了投降和献祭,更不是充满了对温暖的、绝望的汲取。
这个吻什么都不是。它只是一个吻。一个幸存者对另一个幸存者唯一的、无声的确认。
他们丢掉了手中那早就已经凉透了的茶。他们撕扯掉身上那早就已经被他们赋予了太多多余意义的、碍事的衣物。
他们就这样在那张黑色的、宽大的沙发上,在那团将熄未熄的、温暖的、橙黄色的炉火前,在那片永恒咆哮的、象征着他们所有过往的、愤怒的黑色大海的注视下……
……疯狂地纠缠,融合,成为了一体。
这不是性,也不是爱。
这只是两个刚刚才从死亡那冰冷的、巨大的手掌心里一同挣脱出来的、遍体鳞伤的灵魂,在用一种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最激烈的方式,向彼此也向这个被他们抛弃了的世界,拼命地证明着——
他们还活着。
他们还在这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