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庆典的虚假欢歌尚未在王宫的冰雕回廊中完全消散,一股冰冷的铁腥味已悄然弥散开来,取代了原有的冰晶花香,无声地宣告着另一场风暴的降临。
帝木静立于偏殿最深的阴影之中,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守护神,亦或是索命的修罗。灰白枯槁的发丝从兜帽边缘逸出,右眼的空洞被完美隐藏,唯有过度苍白的脸色和周身散发出的衰败气息,诉说着他不为人知的代价。他通过掌心一枚微微发光的冰晶符文,无声地下达着死亡的指令。
杀戮,在瞬间爆发。
并非无差别屠戮,那会动摇国本。目标是经过精心筛选的——那位手握王城近卫军一半虎符、对冰洛女子身份始终颇有微词的宗室亲王;那位把持财政、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曾公开质疑帝木专权的元老重臣……
华丽的宫殿瞬间化作狩猎场。帝木麾下那些眼神略显空洞、动作却异常精准狠辣的禁卫军,如同突然脱枷的冰原恶狼,扑向各自的目标。
“清君侧,护女王!”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冠冕堂皇的口号,掩盖了权力清洗的冰冷本质。
反抗是徒劳的。冰刃撕裂华美的锦袍,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泼洒在光洁如镜的冰阶上、雕琢精美的冰柱上,开出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粘稠的赤色之花。生命的炽热与宫殿的极寒,以最残酷的方式交织碰撞,将这片冰雪国度染上狰狞的色彩。
冰洛端坐于正殿王座之上。
外面的骚动和隐约的惨叫声传来,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放在扶手上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颈间那枚冰晶项链,其上传来温润而坚定的凉意,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升起的不安。她看向身旁如同磐石般静立的帝木,眼中带着询问。
帝木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陛下无需担忧,些许宵小作乱,惊扰圣驾,即刻便可平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江山永固。”
他的话像温暖的雪,包裹住她细微的疑虑,让她心中的波澜缓缓沉下。她选择了信任,一如既往。
然而,就在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厮杀吸引,守卫也因政变而出现细微疏漏的刹那——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穿透了重围,出现在王座之侧!
那是炽。
他周身缠绕着浓稠如液、翻滚不休的黑紫色魔气,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与扭曲,苍白的脸上爬满诡异的暗纹。他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反复念叨着:“障碍…清除…为王兄…”
他抬起手,一股极度凝聚、散发着毁灭与不祥气息的黑暗能量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柄狰狞的魔刃,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刺冰洛心口!速度之快,远超常人理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令人窒息!
然而,一直将全部心神系于冰洛一身的帝木,却在那魔刃出现的瞬间便已察觉。那是一种超越视觉、近乎本能的感知。
他没有丝毫犹豫。
银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与释然,他猛地侧身,用一种近乎透支生命本源的速度,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冰洛身前!
“噗——!”
魔刃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并非心脏,却足以致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呃……!” 帝木的身体剧烈一震,但想象中的脆弱崩溃并未立刻发生。相反,那侵入体内的恐怖魔气,与他残存的神力、与他逆天改命后缠绕灵魂的法则反噬力,以及他枯竭却未曾熄灭的生命之火,发生了最剧烈、最禁忌的碰撞!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不再是纯净的银芒,也不是污秽的魔黑,而是一种极致冰冷、纯粹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苍蓝色光辉,混合着挣扎扭动的黑紫色魔气,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能量光柱,瞬间冲破了王宫的穹顶,贯入阴沉的天穹!无数冰晶碎片被裹挟着旋舞而上,仿佛一场逆行的暴风雪!
光柱之中,帝木的身体仿佛化作了半透明的冰晶雕塑,无数古老而强大的冰族符文在他体内、在他周围的虚空中疯狂明灭闪烁,又寸寸碎裂,发出如同冰川崩裂般的轰鸣!他那头枯槁的灰发在能量的狂流中疯狂舞动,竟在最后一刻重新迸发出璀璨夺目的银辉,仿佛回溯了他生命中最强大、最接近神性的瞬间!
他以这具残躯为祭坛,以最后残存的神魂为火引,完成了他此生最后一个、也是最壮烈的一个术法——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最后的守护,以及……一声响彻天地的悲鸣与警示!
那光柱的存在短暂得如同流星,却耀眼得让整个战场为之失声,连狰狞涌动的魔气和肆虐的魔族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
光芒达到顶点的刹那——
帝木用尽这最后燃烧带来的全部气力,猛地抬起头。兜帽早已粉碎,露出他苍白如纸却仿佛在发光的脸庞,那个空洞的眼眶不再可怖,反而像是一个庄严的献祭烙印。他仅剩的左眼中,所有的偏执、疯狂、悔恨尽数褪去,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神性的悲悯与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彻骨的疲惫。
他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奇异地穿透了能量的咆哮,清晰地落入冰洛耳中:
“项…链…能…”
最后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通天光柱骤然坍缩、消散,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帝木眼中那最后的神采彻底熄灭,如同星河永坠。他抬起欲触碰她的手,终是无力地垂落下去,头颅缓缓歪向一侧。
一位通神的大祭司,于此陨落。并非潦草收场,而是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燃尽了最后也是最绚烂的光辉,完成了对信仰与执念的最终献祭。
他死了。
然而,几乎就在他生命之火彻底熄灭、那通天光柱消散的同一瞬间——
天地间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来自世界规则本身的剧烈哀恸!
以他陨落之处为核心,空间开始疯狂地扭曲、塌陷!一个比之前所有魔气更加黑暗、更加深邃、仿佛连接着宇宙最冰冷绝望彼岸的巨大裂口,猛地在他尸身上空撕裂开来!
那不再是寻常魔气溢出的缝隙,而是……魔渊本源的真正入口!被他临终前爆发出的、混合了神力、魔气、逆天反噬力以及通神者陨落时散逸的庞大灵魂能量,硬生生地……彻底、完全地洞开了!
他用自己的死,成为了魔渊降临的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一块基石。
魔渊,彻底降临了!
强大、高贵、俊美而残忍的魔族,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裂口中蜂拥而出!他们苍白皮肤上烙印着暗金魔纹,金色瞳孔中唯有冰冷的杀戮**。他们优雅地挥动武器,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所过之处,冰雕玉砌的宫殿如同沙堡般崩塌,无论是政变中的叛军还是忠臣,皆被无差别地屠杀!
雪国王城,瞬间化作炼狱!
“不——!!!”
怀抱帝木尚且温热的尸体,目睹这因他而死、最终降临的末日景象,感受着颈间项链因魔气冲击和帝木临终力量传来的剧烈灼烫,冰洛的识海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
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无数被冰封的记忆碎片,在这极致的刺激下疯狂地冲击着枷锁!
落星原的暴雪…刺骨的寒冷…一盏温暖的、跳动着橙色光焰的青铜灯…一双深邃如黑曜石、清晰地映着她和火苗的眼睛…他指尖擦过鬓角的微热…那句沉甸甸的"灯在,人就在"...还有那个名字...火...离...
“啊——!”她痛苦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中空灵尽碎,被巨大的震惊、痛苦、茫然和一种汹涌复苏的情感所淹没!
她低头看着怀中死去的帝木,看着他那空洞的眼眶,一滴眼泪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从她眼角滑落,瞬间凝成一粒晶莹的冰晶,坠落在帝木冰冷的脸颊上。
她猛地抬头,望向天穹那恐怖的、如同世界伤口的魔渊裂口,嘴唇颤抖着,一个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更多的魔族已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将帝木的尸身、将所有的悲鸣与混乱,一同吞噬进这片猩红的末日图景之中。
忠执染血铺王路,魔刃碎玉引劫来。泪凝冰晶忆初暖,未语名姓渊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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