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雪山之巅那永恒的、近乎死亡的寂静不同,在雪原边缘一座依着残破冰墙搭建的简陋小屋里,痛苦是鲜活而尖锐的。
星痕蜷缩在铺着陈旧兽皮的矮榻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这不是寻常的寒冷,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恶寒。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白霜。
寒毒又发作了。
每一次发作,都像是一场无声的凌迟。极致的冰冷并非从外侵入,而是从她生命的核心爆开,疯狂地吞噬着她体内可怜的热量,撕裂着她的经脉,冻僵她的血液。她紧紧咬着下唇,试图压抑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呻吟,指尖死死攥着胸口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衣料,仿佛那样就能按住那正在被冰锥刺穿的心脏。
这痛苦与她与生俱来。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伴随她长大,日益频繁,也日益凶猛。医师们摇头叹息,查不出根源,只能开出一些聊胜于无的、药性温热的汤剂,但很快连这些汤剂也失去了作用。
比□□痛苦更折磨她的,是随之而来的梦境。
在寒毒带来的半昏迷状态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碎片便会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脑海:
------ 漫天呼啸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暴风雪,冰冷,绝望。
------ 一点微弱却固执的、跳跃着的橙色光晕,在那无边的白茫中,带来一种让她心尖发颤的暖意。
------ 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永夜,里面却清晰地映着那簇光,也...仿佛映着她自己。
------ 一个冰冷的触感,落在发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
------ 心碎的凝视,来自一个模糊的、看不真切的身影,那目光中的悲伤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这些碎片杂乱无章,毫无逻辑,却每一次都带着无比真实的情绪冲击,让她醒来后久久无法平静,枕边常带着未干的泪痕,心中空落落地疼。她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知道它们与她的寒毒一样,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无法摆脱的宿命。
最近,这些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具有指向性。
无论梦境如何开始,最终都会导向同一幅景象------一片巍峨的、亘古不化的雪山,它们沉默地矗立在天地尽头,风雪是那里唯一的君主。梦境中有一个无声的声音,一种强烈的直觉,在告诉她:去那里。你的痛苦源于那里,你的答案也在那里。那是一切的终点。
寒毒又一次猛烈地袭来,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冻结。星痕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刺得她肺叶生疼,却也让她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她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被风雪笼罩的荒原,目光最终定格在远方那若隐若现的、连绵的雪山轮廓上。那里是生命的禁区,传说有去无回。
恐惧吗?自然是恐惧的。
但比起对这未知危险的恐惧,那无休无止的寒毒折磨和纠缠不清的梦境谜团更让她无法忍受。那种灵魂被一点点冻结、剥离的感觉,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在那双因痛苦而湿润的眼眸中燃起。
那里,是根源,也是解脱。无论是找到治愈之法,还是……就此终结这无尽的痛苦。
她艰难地支撑起依旧冰冷僵硬的身体,开始默默地收拾行囊。几块能提供微薄热量的劣质能量石,一小袋辛辣的提神药草,一把磨钝了口的防身短刃,还有……一件她自小便戴在身上的、不知来历的旧物------一枚颜色黯淡、触手冰凉的金属碎片,边缘有着模糊难辨的、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的纹样。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直觉它很重要,像是某种信物,又像是某个承诺的残骸。
准备好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勉强称得上是“家”的、却从未给予她温暖的避难所,然后毅然推开门,踏入了门外呼啸的风雪之中。
单薄的身影,瞬间被茫茫雪幕吞没。
她向着远方那片沉默的、仿佛在呼唤着她的雪山,迈出了追寻的第一步,也是走向命运漩涡的第一步。
身负寒毒梦魇深,心向渺茫觅终痕。风雪尽头是归处,可能解我彻骨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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