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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听见两人对话，换好衣服也过来靠在存彦身上。他并不觉得到了富贵人家就能过得好，在高墙内勾心斗角远没有纵情山野快乐。更重要的是山上还有师父，愿意陪他们玩陪他们闹，教他们学问本领，保护他们远离危险，尽心尽力的程度丝毫不输爹娘。
就如元念卿所说，师父身边才是最安稳的。
存彦被他们夹在中间也乐得开怀：“看你们好好的，我才最安稳。”
“那您就干脆在这住下来，要是觉得和我们住一起不方便，我单独给您准备院子。”
“我住哪都一样。”存彦摸摸元念卿的头，“对了，你们之后是不是打算去文州？”
元念卿点头：“您怎么知道的？”
“今天我去找那位老工匠搭话了，原来他姓毋，竟是卢家帮的人。是他跟我说你们之后要去文州，顺便带他回乡安葬师兄弟。”
元念卿觉得卢家帮听着耳熟：“是不是参与督造澜江大堰和洑江堰的那些工匠？”
“没错，就是他们。澜江大堰是他师祖那一代修造，洑江堰则更早。”
“原来是他们，难怪林家要重金聘请。”
“其实卢家帮最早兴起就在幽州，建立之初的帮主卢宏就是幽州尚水人，后来几经征调不断向西迁徙，现在落在了文州。不过帮内吸纳了不少来自幽州、巴州、青州、遥州的工匠，曾是西边最大的工帮。”
这个“曾是”十分值得玩味，元念卿追问道：“莫非卢家帮如今已经没落了？”
“没错。文州水患频发，朝廷强征工匠修筑堤坝，因此死了不少人。有些工匠被逼急了，干脆落草为寇。我之前听逃难过来的人说，文州山匪难斗是因为有不少能工巧匠投奔，寨内外尽是机关陷阱。”
原来文州山匪还和工匠有关，这确实是个值得留心的消息。
“这是毋师傅去幽州之后的事，他并不知情。不过那对吕姓叔侄知道，而且提起来面有难色，估计是没少吃亏。”
元念卿赶紧问道：“吕行之他们也是卢家帮的人？”
存彦想了想：“他们好像没说，只说老家在安洲附近。但据毋师傅回忆，自己离开文州时，卢家帮的大部分人都在安洲，我想他们既是工匠，应该也和卢家帮有些关联。”
白露听到这里，就知道元念卿晚上肯定又要睡不着。果然后半夜醒来，对方正靠在床头出神。
他抬手摸了摸元念卿的肩头，没有感觉冰手。
元念卿见他醒了，翻身凑过来：“你的茶管用，我也是刚醒。”
他在对方心口写了个“吕”字。
“倒不是想他们，毕竟我话还没问，想多也没用。我是在想曲家和这些工匠的关系。”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曲家和工匠能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曲家役使山匪为自己做事，山匪里不乏卢家帮的能工巧匠，而卢家帮除了擅长修堤筑坝，还十分擅长暗道机巧。”元念卿说到这里问他，“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他认真思索起来。
元念卿见他迟迟没想明白又道：“再给你一个提示，曲家为何能在当地作威作福？”
说是有什么神通，能代神龙呼风唤雨，让不听命令的地方闹水患……他想到这里脑内灵光一现，闹水患不一定是因为呼风唤雨，还可能是地道暗闸，就像林家无故淹水那样！
元念卿看表情就知道他想通了：“没错，曲家可以肆意妄为并不是什么神通，大抵是掌握水道暗闸。若不是在林家旧宅亲眼所见，我也很难想到这一点。但了解水闸调水的原理之后，就能明白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神通。曲家故意装神弄鬼，就是以此愚弄百姓，方便自己暗中行事。”
他缓缓点头，只觉得不可思议。元念卿明明还没有到过文州，便已经参透了曲家的玄机。
“这就是我想要做的准备，尽可能详尽地弄清曲家的手段，不然稀里糊涂到了文州，也只会受人愚弄。”元念卿顿了顿又道，“而且知道这些，对询问吕行之叔侄也有帮助，更容易看破他们有没有说谎。”
他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提防那对叔侄。
“也不算提防，只是明白受过大苦大难的人，很难信任别人。即便是师父也有不得不对我说谎的时候，这并非是出于恶意，可也会影响我的判断。”
他也回想起当初师父对于元念卿身世的隐瞒，毕竟真相太过残酷，换做是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想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就必须了解全部真相。哪怕事后刻意忽略一部分真相，也是权衡利弊之后才能决定。”
所以元念卿才会那么累，他深知对方心里最不服输，面上装作对他人冷淡，其实苛责最多的从来都是自己。
元念卿明白他的心思：“别担心，准备做得越足，咱们的文州之行就会越顺利。”
他点点头，把人搂在怀里再次睡去。
九月初八下午，谢歙然带着元红娇过来。因为早就接到消息，两人提前做好准备，等外面一传话，就立刻迎了出去。
“娘、姐姐，路途可还顺利？”元念卿难得在人前有些微表情，但也称不上带笑。
谢歙然含笑点头：“还好，可能是大路好走，比预计的时间短。”
“那就好。”他引着二人向里走，来到一早准备好的院子，“您和姐姐先过过眼，看还有什么短缺没有。”
大家进去转了一圈，谢歙然满意道：“准备得够周到。”
“什么需要一定和我说。”
不等谢歙然开口，元红娇指着白露身上的绉纱褙子插话道：“他这件褙子不错，还有料子吗？”
他看了一下白露身上的衣服，认出是奉料里的布料做成：“应该有。一会儿我把裁缝叫来，直接给你量一件。”
元红娇摆摆手：“不用叫，你带我过去，看看还有别的料子没有。”
特意叫自己带路，他心下不禁生疑，不过面上依旧装作无事：“行，我带你过去。娘，先让露儿陪您，我去去就来。”
谢歙然点点头：“去吧，不用操心我。”
他用眼神嘱咐白露，随后转身带元红娇出了院子。
待到走到僻静处，元红娇先开口问：“娘说你也备了粮，有多少？”
看来对方是有意避开谢歙然问这些：“一千二百钟。”
元红娇一脸为难道：“这么多带不走。”
他以为是说人手不够：“我之后也打算去文州，这边的粮可以我来带，不用侯府那边出车。”
“不是车的事。”元红娇闷气道，“之前运粮的时候就有山匪拦路，十辆车我们四十多人勉强守住。这么多粮怎么也得几十辆车，就算把侯府的人算上也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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