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纳赫特公爵感觉眼前一白,脑子里仿佛重新经历了一次开天辟地。
他“嘶”一声,赶紧把尖叫的小鹦鹉拢进了手里,拯救了自己差点报废的耳膜:“脆梨?!救命,什么救命?”
长句子实在有点难为鸟,脆梨急得蹦出一堆鸟语,叽叽喳喳唱了好一会儿,被纳赫特公爵一把捏住了鸟喙:“说话!”
脆梨气得一翅膀扇在公爵手上,硬是把嘴挣脱出来,在公爵肩膀上来回蹦:“蒂亚!!救命!!蒂亚!!死啦!!”
纳赫特公爵瞳孔像是被那句“死啦”刺到,微微一缩,嘴角却诡异地挑起来,带着一种“我就知道”的骄傲口气:“呦,还知道来求救,这人也没有蠢到极致……死了?走,我让我看看他怎么死的,我帮他刻在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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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向前倒转,从某人一时不查掉进地窖里开始。
浓稠的黑暗中,一切声响都如有实质,透过耳朵,将脑袋挠得刺痒。
蒂亚蒙德摔进了一堆脏衣服里,汗臭与血腥味差点把嗅觉干报废了——他使劲刨着臭气熏天的衣服,在无尽的、难闻的“海洋里”艰难地游了出来,使劲一踢,把一只叽叽喳喳到处蹿的老鼠踢飞了出去。
他优秀的夜视能力让周围一切无所遁形,但是他宁愿啥都看不见。
蒂亚蒙德四下环顾,一股被耍了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人费这么大劲,就为了保护一个垃圾场?!”
除去他掉下来砸中的一堆脏衣服,四周还堆满了四散的鞋袜、乱糟糟的杂物,粗略估算,乔万尼·克缇西很可能几年没洗过衣服。
这些杂物散发着陈腐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鼻腔,蒂亚蒙德使劲勒紧了蒙面的黑纱,好让那些比砂纸还磨嗓子的气味不要进嘴,只觉得这一身衣服大概都不能要了。
要是现在回去,除了挨一顿嘲讽,估计那个龟毛公爵一定会嫌弃地捂住鼻子离自己远远的,要求他不换衣服不准靠近。
蒂亚蒙德脑海里的纳赫特公爵活灵活现,让他在这种困境中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算了……我在跑什么神儿,”他叉着腰,目之所及,一个出口都没有:“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似乎没有边界,是个全封闭的坑洞,连空气的流动都感觉不到。蒂亚蒙德扔出几只小甲虫,四下找寻,竟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他有些艰难地从杂物堆里蹚过,一个不留神,被什么横生的玩意狠狠绊了一下。
蒂亚蒙德反应极快,顺势半跪,这才免于和一堆臭袜子亲嘴。
他今日出师不利,先和【骄奢淫逸、目下无尘、靠谱和心情成正比的】同伴吵了一架,又被这不知深浅的乔万尼坑了一把,正满肚子不知道怎么撒的气儿,直接反手一薅,誓要把刚才绊自己的玩意当意大利面折了。
谁知道他这么一拔,“棍子”光秃秃白惨惨,居然是一根人类的大棒骨!
为什么知道是人的骨头——大概是他拔得不太客气,把这位仁兄惊扰,半截盆骨也被蒂亚蒙德这老大的劲儿给带出了袜子组成的“海面”。
“卧/槽!”
蒂亚蒙德一句国粹爆出,差点把这大棒骨当飞镖丢了。他鸡皮疙瘩从脑后沿着脊椎长了一背,赶紧把骨头往地上一插,双手合十,拜了两拜。
虽然他作为杀手杀过不少罪人,但无辜之人从未伤害,这种“白骨无人收”的惨剧还是有点让人心惊胆寒。
方才还臭气弥漫的垃圾场随着白骨的出现而变得喧扰,被黑暗埋葬的魂魄仿佛都在此刻哭嚎起来,乱七八糟的杂物堆曾经塑造起他们的躯壳,而现在却变成了掩盖一切悲伤的泥土。
蒂亚蒙德随手扒拉了几下,很快便又挖出了一具略微细小的骸骨。
他站起身,缓慢将脚挪开,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乔万尼……”蒂亚蒙德皱起眉,屈指用关节揉了揉自己的眉骨:“可他身上没有罪恶的泥沼……等等,怨气?!”
“有的人直接杀人,身上就会出现怨毒沼泽的泥水,”纳赫特公爵的话语在他的脑海里回响:“有的人间接导致了死亡,身上只会出现怨气。”
如果这些人都和自己一样,被关在这没有任何补给的地方活活憋死……
蒂亚蒙德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坠落的那一块小小的木门。
罪魁祸首是否会趴在哪里,欣赏着生命缓慢流逝,一边尽情享受着内心涌上来的快意?
“艹,要不是我不需要呼吸,”蒂亚蒙德嗤笑一声,左右看了看:“我估计已经在这里准备变肥料了。”
他从杂物堆上跳下来,从魔法袋里翻出一个夜明珠,准备仔细把这块地方好好摸一把,尤其是这一/大堆的……遗物下面。
“唉,”蒂亚蒙德苦中作乐,捋起袖子,嘟囔着开始刨起来:“就从这最小的一堆开始吧,总不能那个公爵能从天上……”
——灰尘飞溅,几滴血液“啪嗒”甩到了他的脸上!
响声随之传来,闷闷打在了蒂亚蒙德的心口——他被这骤然飞起的灰与臭味熏得差点窒息,踉跄着往后退了退一步。
“……掉下来。”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蒂亚蒙德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动也不动的人形物体:“这……霍夫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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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的霍妹妹没过一会儿就被刺鼻的气味给熏醒了,喘着粗气,在一堆袜子上支起身体。
“咳咳!”中年男人咳得快要岔气,使劲挥舞着手:“什么味!!”
他一扭头,和旁边无声无息蹲着的蒂亚蒙德对上了眼。
蒂亚蒙德抱着膝盖,一双眼睛里摇晃着两簇小火苗,像是个蹲在黑夜里伏击猎物的豹子。
他没什么诚意地挥挥手:“嗨。”
“我去!!”霍夫农吓得肩膀一抖,下意识往后仰倒,直接从袜子堆上咕噜噜滚了下去,腌入味了一身滂臭。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炸着一头乱毛嚷嚷道:“你谁啊!!”
“没有我给你灌回复药剂,你现在已经开始腐烂了,霍夫农。”蒂亚蒙德慢吞吞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如同野兽锁定猎物一般锁定着霍夫农:“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雇主要找的菲尔斯麦岑……诶,对,应该是前雇主。”
他指了指头顶,讽刺的口吻和纳赫特公爵如出一辙:“看来你兢兢业业干活,结果那些人却卸磨杀驴,惨,实在惨!”
蒂亚蒙德嘴里那股幸灾乐祸的味儿都快冲到霍夫农脸上了,后者只能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是我倒霉。”
“没错,倒霉的霍夫农先生。”蒂亚蒙德点点头,闲庭信步似的溜达到霍夫农的身边,一把勒住他的肩膀,悄声说:“我听说你是雇佣兵,认钱不认人?那我们出价十倍,你把你前雇主的消息卖给我呗,顺便也出口气,怎么样?”
霍夫农胳膊一转,巧妙地挣脱开蒂亚蒙德的束缚,又往后退了几步,操着一口烟嗓低沉地说道:“或许您不知道,我刚才那身伤,就是您同伴揍出来的。”
蒂亚蒙德:……
他差点没绷住自己老神在在的模样,黑纱下的面皮狠狠抽了两下,心里把那个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公爵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你反过来坑他的钱,难道不痛快?”
蒂亚蒙德反应迅速,很快就接上话:“他……他确实是这样,任性妄为,整个人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随意,有时候恨他恨得牙痒痒。但是你也看到了,如果他能作为雇主或是同伴,这可是一个强大的助力啊。”
“而且,”他又往前靠,把胳膊搭在霍夫农的肩膀上:“我们俩,我说了算,你可以漫天要价,不用担心他拿不出来。”
霍夫农撩开挡住半张脸的长发,一双被皱纹镌刻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礼貌地再次挡开了蒂亚蒙德的手:“我还是很有商业道德——”
后者二话不说抽出匕首,闪电般地戳向霍夫农的胸膛,却又在触及肌肤的时候猛地停下,成功把中年男人的话斩断成两节。
“如果不答应,你就只能死了,可惜浪费了我一瓶回复药剂。”年轻人口吻带着点遗憾,嘴里的话却半点都不软:“我听说你身上还带着诅咒?好事儿,你死了你家人毕竟得为你收殓,到时候我让公爵阁下帮个忙,最起码得让您老婆孩子哭一场啊。”
霍夫农一把攥住蒂亚蒙德拿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却怎么都抵不过青年的巨力,只能看着刀尖缓慢刺入。他被这给个甜枣再兜头一棒的行为给气笑了,艰难地抵抗着那把要命的匕首,口气也不怎么好听了:“你——呵,我这还有的选吗?!”
蒂亚蒙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面又加大了力道,笑眯眯地看着霍夫农:“所以,霍夫农先生是什么想法呢?”
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死死钳制住霍夫农的肩膀,力道大得快把人肩膀捏碎了,大有他不答应就立刻把他埋了。霍夫农本来就有点泛白的脸色沁出一层冷汗,被诅咒拖垮的身体差点被折磨散架:“好!!答应,答应!!”
霍夫农:你礼貌吗br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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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神庙里的伯劳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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