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吴雪落吃饭时向来被挤到饭桌角落,被秦秋指使着四处忙活,常常只剩菜汤可吃。莫说肉,菜都见不到几片,她只能啃些干粮,因此对秦秋更是恨意不休。无奈他武功高强,不像其他暗卫,惹她不爽便能直接下手。
她从赵城书房出来后,有位瘦弱男子专拿着碗筷,在不远处等她。碗中满是肉,甚至看不到一块碎骨头。
“赵统领趁热吃!吃完属下再为赵统领盛啊!”
吴雪落向来形单影只,不喜旁人忽然接近自己。她冷漠道:“不必了。”
男子依旧热情不减:“恭喜赵统领高升,还得了赵大人亲起的名字。这名字与赵统领真是绝配,日后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属下现是三等暗卫,名为张丙三,日后要赵统领多多提携才是。”
吴雪落心中清楚,赵城从未想过让她当统领,为了讨好艾安南,硬给罢了。就算是统领,也没多少权限。不知眼前此人在恭维些什么?她哪有什么权力?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赵城在心里给她设了权限,她不可逾越的界限心中清楚便好,这平白得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吴雪落伸手,张丙三爽快递上筷子,吴雪落夹起一块肉吃下,当接受了张丙三的“贿赂”。
张丙三瘦弱的身板上没几两肉,尖嘴猴腮的样子和戏剧中的丑角一般,圆滑而滑稽。两个瘦猴站在一起倒是和谐。
吴雪落走进屋内,屋内一众暗卫停下手中筷,接连望向她。秦秋不得已在主座边为她预留座位,死盯着吴雪落,一脸不爽,看到张丙三在吴雪落身后便阴冷地望向他。
秦秋指桑骂槐,训斥一桌望向吴雪落的人:“既然吃饱了就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一群人望着眼前半满的碗和一桌没动几筷子的菜,先后放下筷子。一前一后在吴雪落身侧看她一眼后离开房间。人人心中都埋着自己的心思,神情中有人好奇、有人嫉妒、有人愤恨。
张丙三看着秦秋傻了眼,他除夕夜向来都跟赵城一起吃,今儿太阳打西边出了?
此时后悔已来不及,秦秋不会接受两边倒的人。心思一横先对秦秋行礼:“属下见过秦首领。”
对吴雪落说:“赵统领饿了吧,快坐下吃吧。”
吴雪落悠闲走到秦秋身侧坐了下来。
张丙三端起茶壶为秦秋续茶,秦秋挡住茶杯,冷脸道:“不必了。”
秦秋脸上的皱纹在眼神映衬下深了几分,硬朗的轮廓亦欲加凌厉。他睨着身侧的吴雪落起身甩手离去,留下屋内二人面对一大桌饭菜。
张丙三颠颠走到吴雪落身边为她倒茶。
“吃吧。”吴雪落望着满桌菜,心中暗笑他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吴雪落第一次吃到这么一大桌饭菜,像是一生待在鱼缸中的鱼奔进海洋。她卷起袖口、拿起筷子、继而深吸一口气。风卷残云,将十几个盘子吃到只剩底汤。吴雪落大快朵颐的吃相也给张丙三添了不少食欲。
还剩两盘菜时张丙三拦着吴雪落:“赵统领,这么吃会吃伤身体的!不可再吃了……”
吴雪落不顾劝阻,冲着茶水尽数下肚。
吃罢吴雪落肚子涨到似有两月身孕,她扶着肚子摊在凳子上喘气:“痛快!”
张丙三皱着眉不可思议地望着一桌空盘,竖起大拇指:“赵统领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船里装了一船饭!”
吴雪落笑着挥挥手:“再来一桌也不在话下。”
张丙三尴尬地笑笑:“对对,自然……自然……”
秦秋站在赵城书房前犹豫再三终是敲响了房门。
“何事?”
明亮烛火下赵城手拿书卷,身后缃帙千叠。不论类型,任提一句,无需回头他抬手便能拿出书籍分毫不差地翻到当页。他之所以做到这般,却不是因真心喜爱。赵城自小便活在父亲荫蔽之下,无需担心前途,只要静心读书便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他的书中是无数举子求而不得、真实可见的黄金屋。
可他不满于此,所图更多。
“主人,今年将军府一日也不曾派人在街边施粥。趁此机会,不如……”
“不曾便不曾,那群刁民若记将军府的恩情,还用得着朝廷收编才能引他们去战场。流民多了自有朝廷镇压,与我一介太师有何干系?蝼蚁之声在民间传得再远再好听也不曾上达天听,何苦费那些无用功。此时出头于我有百害仅一不知何时才能奏效的利,不值得。你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盯着冯维。”
赵城语调平静,秦秋懂得他话中责怪之意,故而不再多言:“是,属下知错。”
“他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行踪还算正常。根据线报,玉簪失窃那日并未办差,而是去了一个名为‘张氏钱庄’的小钱庄。属下以为,他选在那天必是避主人耳目,想必有不可见人的隐秘。”
“查。”
“是。”
“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讲。”
“冯维虽说对主人不够忠心,对小姐还算上心。那日小姐进宫后……”
赵城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打断秦秋:“这种事就不必说了,退下吧。”
秦秋余光暼向赵城,隐约皱眉:“是。”
秦秋知晓赵城秉性冷漠,却不想,他对女儿竟无一丝关心。空中明月隐于云下,光华晦暗,联想己身不禁生出几分久违的悲凉之意。
鱼缸中的鱼到底是没见识过海洋的凶险,夜半吴雪落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明明是肚子涨,脑袋却晕乎乎的。她扶着肚子轻轻按摩,痛苦依旧不减半分。直到胃中翻江倒海,她趴到空盆边如牛反刍,哗啦啦将饭菜吐了个干净才舒服些。她躺在床上摸着肚子: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吗?
昏睡间她想着赵城交与的任务,回想起师父临出宫前口述的情报。
“毕竟老来得子,赵城对赵喆几乎百依百顺、无有不从。要说哪家能纵得独子说不去学堂便不去了,全京城恐怕只此一家了。”
吴雪落思索着:“不像赵城所为。”
师父笑笑:“他岂会不知细水长流的道理,爱子深切罢了。你可知世上真实困住自己的是何物?”
吴雪落细细思索着宫禁间的生活:“规矩!”
“自己。唯有自己能困住自己。”
若是自己能困住自己,她早离开这该死的皇宫了,轻蔑笑道:“绝不可能。”
师父笑着望她,她转念一想又低下头想到,是自己选择进这皇宫的,怨不得别人。
她叹一口气:“或许是吧。赵喆现下状况如何?”
“显然废了。”
“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尚且不好说吧?”
“无恶不作,一见便知。”
艾安南远远地望着赵府的门在对侧巷子左右徘徊,不知见到她该说些什么。脑中不断预演见面的情景,斟酌见面的言语和神情。
“你怎的没带药便走了?”
“这是你的药。”
“没有,我来赵府拜年,顺路给你送的。”
“除夕夜怎么就不能拜年了?”
艾安南左思右想,总归不合时宜:“除夕夜送药不吉利,还是明日再来吧。对,明日更好。”
艾安南一步三回头,望着赵府门口的红灯笼不由得想到成亲。
“那样的心思,果真是动心吗?合宜吗?她是否会觉得我怪异而疏远我?”想到此处艾安南不禁自嘲:“想到什么却不去做,真不像我。”
翌日吴雪落从张丙三处得知,几年前赵喆的命安居不过一月便会暗中搬出一具女尸。女尸各处伤痕累累,通常并非全尸。眼睛、耳朵、手脚总有几处残缺。赵城得知后平生第一次斥骂这个眼中宝,赵喆从此收敛不少,由自家转为京城第一妓院——富景楼,尽可能隐蔽。如此行事,总是难掩风声。碍于赵城的过度宠爱及赵喆挥土如金的阔绰,身边人一清二楚,独赵城不知。
吴雪落摸进富景楼,藏身房梁。
赵喆在几个女妓的簇拥下笑意盈盈地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揽着头牌挤进房门。赵喆年纪不大,长得却五大三粗,身板壮实,几与门框同宽。五官几乎被赘肉挤出面部,油光满面的样子看得吴雪落十分不适。
走进房门后赵喆随手扔掉鸡腿,抓起女妓的衣裙擦手。口中污言秽语,将头牌粗暴地按在床上,抬手就是一连串的巴掌落在头牌脸上。头牌硬扛着巴掌一声不吭,周边几个女妓紧张地站在床边,不敢出声。
吴雪落满脸疑问:这是?
直到头牌脸颊红肿,嘴中溢出鲜血赵喆方才停手。
“我不是说过要你易容成艾安南的样子吗?”
畜生!吴雪落紧攥着剑,抑制着一剑杀了他的冲动。
头牌挤出一丝笑容,抬手摸着赵喆的油脸,做出媚相:“奴家怎配得上艾小姐这样的样貌呢,易容成艾小姐的样貌岂不是玷污了她。”
吴雪落撇这嘴点头:确实。就算易容得出她的模样,也学来她半分飒爽英姿。更何况艾安南倾城绝色,岂是他人易容得了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