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场天火吗？”
尘亦语气含笑，弯弯的眉眼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来啊...杀了我。”
“那样，你就能为他们报仇了...”
“杀了我...”
看着面前的少年不为所动，尘亦似是终于没了耐心。
他眼底溢出的笑意渐渐转为阴邪，瞳孔发出幽幽白芒，宛如厉鬼。
这副表情挂在工艺品般好看的面孔上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不敢吗？”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百里释。
百里释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这么狼狈，这么想活下去，却一直想要自己杀了他。
那人周遭尽是烈焰烧灼，身上的锁链被烧得通红在雪白皮肤上留下可怕的疤痕，滋滋作响。
他恨了这人那么多年，在看到那人这般模样的时候喉咙竟有些发痛，一时无法言语。
百里释极力掩饰心中哽咽，压低声音道。
“怎么？这么急着寻死？”
尘亦终于听到了那人开口，埋在阴影里的薄唇不由勾了起来。
百里释看着那人锁链加身，满头满脸的鲜血，一身衣物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狼狈极了，实在无法和三百年前那个白衣仙人联想在一起。
“尘亦，你也有今天...”
那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哼笑一声。
莞尔道：“魔尊大人，您不是早就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吗？”
“为何还不杀了我，嗯？”
尘亦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眼底充满了期待。
他被困在这里已经太久了。
诘问石里的路痛苦而又漫长，他极其渴望新鲜的血液。
锁链发出当啷声响，尘亦俯身贴近了面前那张英俊的面孔，低声道：“不如，让我吃了你吧...”
尘亦薄唇吐出的温热气息拂过百里释的耳尖，高温登时将那一小寸皮肤吹得红了起来。
看到那人发红的耳尖，尘亦低头笑了笑。
那笑声极具魅惑感，耳尖传来酥麻痒意，通过神经通路一阵阵传至百里释心尖。
修长明媚的双眼充满戏谑地看向了百里释：“魔尊大人，您再不下手我就要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了...”
百里释神色微动，但那不过是千分之一秒内的事。
尘亦知道自己赌对了，面前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男人其实还是心软了。
尘亦的声音极具蛊惑力，他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只小猫的利爪在心尖来回撩拨着。
“尘亦，你想得美....”
百里释终于受不了了,不顾那人周身烈焰大步走上前去攥住了那人衣领。
他身量极高，纵使尘亦此刻被吊着双手悬在空中也可以保持平视的姿态。
尘亦身上烈火灼烧的热感瞬间传来，蒸的百里释有些发热。
“本尊定会将你百般折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深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自耳边传来，尘亦睨着这人深邃的眉眼，静默许久。
“是吗？我可真是拭目以待啊...”衣领被攥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血痂下白皙的皮肤泛出红晕。
那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百里释不由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尘亦大口吸了两下。
摆了摆手，胳膊上的锁链当啷出声，他调侃道：“这灭诛台的风景虽好，却不及魔尊万分之一。”
见那人不曾答话，尘亦又弯了眉眼调笑道：“气味也是，我还是很怀念魔尊身上雪松般的气息呢...”
“尘亦...”
百里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曾经天空高悬的明月此刻跌入泥潭，满身污垢脏得让人陌生。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不敢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吗？”
尘亦看了看自己身上拖着的满身锁链，仍是那种笑意盈盈尾音轻扬的语调：“怎么会？魔尊大人无所不能，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我们现在在诘问石里，没人会看见我们的..我很希望你能对我做些什么的...”
“释，我好想你..”他声音很低，更近似于一种呢喃，但百里释确确实实的听到了。
他看着那人故作深情的模样，微微下垂的眸光似乎真的闪现出一丝对自己的想念。
“你此行前来不就是为了带我走的吗？”尘亦说着看向了周遭的灼灼烈火。
颇有些伤感道：“释，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多痛吗？”
经过那人多次的蒙骗后，百里释并不吃他这招，嗓音冷冷地：“我不想知道。”
那人却拒绝了对方的答话，自顾自地讲着。
“释，你不想知道，可我还是想说与你听。”
“你知道吗？这里只有一条路，在你到来之前这条路又黑又窄，我在此处足足待了三百年。
我不用纠结要走哪边，身后的墙壁总是紧贴着我的后背，像是在不断地催促着我向前走去。
我什么也看不见，这里好黑啊....一个人都没有....和映雪轩比真的是差远了。
明明看来那么阴暗寒冷的地方却是拥有上千度的高温。
可我只能不停地向前走，在黑暗与烈焰中负着锁链踽踽独行。
极度的黑暗下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痛苦被无限放大。
锁链传来的烧灼感越来越清晰，痛苦愈来愈难以忍受。
我发觉自己的皮肤正在溃烂，融化。
置身火海的感觉原来是这般，原来那些枉死的生灵如此痛苦地死去。
我的脚步因剧痛而有些不稳，就这样在黑暗中扶着看不见的依靠缓步向前。
玄冰铁链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中不停地当啷作响来证明我仍旧活着，仍旧在不停地向前走去。”
他时不时看向面前那个英俊的男人。那男人神色丝毫未变。
“你知道我的依靠是什么吗？我想，那时我被三界追剿，是我的释迎着三界的怒火收留了我。
我还没能报答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周遭黑暗依旧，百年烈焰灼烧依旧，身上玄铁依旧。
这条漫长而没有尽头的道路里，我一个人携着过错踽踽独行了百年，无人问津。
我渐渐开始习惯周身的烈焰，对黑暗和高温变得麻木。
一个人于无尽暗夜中缓缓前行，我不知道这条路什么时候会走到尽头，又或是这条路本就没有尽头。”
尘亦诉说着这三百年的苦痛，“三百年于你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于我而言...太漫长了...”
“我后悔了，请带我出去吧...”
尘亦说着语气发颤，眼底溢出盈盈泪花。
若是忽略他此刻满脸的血珈，那可真是——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百里释似乎不为所动，相反，他掐住了尘亦的脖子。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降下天火大肆屠杀吗！？”
“尘亦，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他目光狠厉，丝毫不在意那人方才的真情流露。
“你可真是...”尘亦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面庞，额上暴起的青筋，不由有些怀念。
手中纤细的脖颈传来那人流淌的体温，滚烫的脉搏在虎口处跳动，撩拨着百里释的心弦。
尘亦被掐着脖子有些喘不上气，他双手覆上那只手掌想将它从脖颈上摘下来。
那只手掌力气很大，尘亦没能成功。
他索性就顶着这股力量偏头俯身向前，一口咬在了百里释的侧颈上。
他用虎牙叼着口中那一小块皮肉来回吮吸着，腥甜的气息灌入脑髓。
血液带来的快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惬意氤氲在全身。
他想了三百年了。
不出所料的是，百里释并没有躲，任由那人吮着自己的侧颈。
他总是这样，不管尘亦做什么，他都不会去拒绝。
这一点尘亦是无比肯定的，百里释对他的纵容已经远超过了他所预想的。就像现在那人不惜硬抗天雷和整个三界为敌也要将自己带走。
尘亦将那块皮肉吮得发红发紫这才松开了口。
“这诘问石和魔尊大人您比起来可真是差远了，还是您的味道比较好。”
尘亦舔了下唇边溢出的鲜血，莞尔。
百里释将那人搂在了怀里，那双手臂将人锢得那样紧，两人之间连张纸都塞不进去。
尘亦本就身着锁链，如今被他抱得这样紧，一时有些缺氧。就这样喘着气笑道：“魔...尊大...人...您这是...终于...忍..忍不住...了吗..”
百里释手掌仍在那人咽喉未曾拿开。
尘亦喉结因说话而在掌心微微摩挲着，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百里释眯起眼睛望着那人，他眉眼俊朗，此刻却看来有种阴戾神色。
尘亦丝毫不在意自己脖颈还在那人手上，眼底仍是盈盈笑意。
“也是...不然...您干嘛把...我...吊起来...”那人像是想起来什么，哼笑了一声：“难道...是魔尊大人...的...情趣...”
“尘亦，我就要没有耐心了....”
“来啊...”
百里释却是松开了手臂退去半步，只是他没注意到，那张平时生杀予夺的手掌此刻其实是微微发着抖的。
尘亦大口喘着气，调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还是喜欢动不动就摸我的脖子？”
他对险些被人掐断脖子没有丝毫余悸，尾音里尽是调笑的意味。
“过来啊，”手臂上的锁链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你为我接了八十一道天雷就只是想来摸我的脖子吗？”
百里释看着眼前这人不停在作死的边缘蹦跶，不由有些无语。
“你这样...”
“那样？”尘亦舌尖舔过红唇，留下一丝魅影。
白金色的火光在他身后为美人打上了一层神性的色彩。
那一刻，他仿佛还是那个人人跪拜的天界皇子。
然而，下一瞬。
尘亦感到腹腔一凉又一热，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穿透了身体，溅出一抹血弧。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那只是千分之一秒内的事。
随即换上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散漫模样，“我可真是高看你了...”
“百里释...”
尘亦看见了剑柄上刻着的玫瑰图腾，哼笑一声。
“这玫瑰，可是我给你刻的...”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握在剑柄上的那只手。
手指骨节分明，手背因过于白皙而显出那凸起的一道道青筋。
回首这三百年，他不禁有些伤心：“你用这只手碰过别人吗？”
百里释无视了他的问题，在意识模糊之前他听到那人说：“我带你离开诘问石。”
“尘亦...我恨透你了。”
他好像喃喃吐出一句：“我也恨透你了...”
不过他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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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诘问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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