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满醒来时,晨光正透过梨树花枝的缝隙,洒在石桌旁的小梅身上。
他素衣静坐,面前白瓷盏里的菊花茶正袅袅腾着热气,金黄的花瓣在碧色茶汤里缓缓舒展,像极了被揉碎的阳光。
“师兄。”
这两个字几乎是顺着睡意脱口而出,带着未散的迷蒙。
小梅握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出浅白。
他抬眼望过来时,脸上原本漾着的笑意像被风凝住般僵在那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涩意,快得如同水面转瞬即逝的涟漪。
“是我一时忘了,你已忘却从前。”
薛满这才回过神,指尖挠了挠鬓角,露出几分赧然,改口唤道,“小梅。”
那点凝滞的僵硬终于在他话音里化开,小梅的眼尾弯起柔和的弧度,连声音都浸着暖意:“醒了?”
“今日想做什么?”
薛满走到石桌旁,鼻尖萦绕着茶香与晨露的清润,让人浑身舒泰。
小梅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划着圈,一时没有作答。
薛满见他踟蹰,索性笑着提议:“不如去钓鱼?”
他拾起一瓣落在桌上的梨花,轻轻晃了晃,“正所谓,垂钓之趣,其乐无穷。”
先前的那些蹊跷、疑虑与惊骇,他又忘得一干二净。
小梅抬眼望他,终是点了头:“就去钓鱼。”
两人沿着竹屋外的石阶往下走,青石板上的夜露沾湿了鞋尖,带着沁人的凉。
拐过一道浓荫覆盖的弯,眼前忽然铺开一条河。
水色清得像淬过的玉,水底游弋的小鱼摆尾时,连鳞片上的纹路都看得真切,可往下望去,却又深得像化不开的墨,望不见底。
薛满不知从哪里拎出一副钓具,竹制的竿身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将鱼饵递过去时,见小梅指尖微颤,便放慢了动作,细细教他如何上饵,又讲了抛竿的巧劲、看浮标的门道。
“钓鱼最忌急躁,”
他说着在河边坐下,青石上还带着阳光的暖意,“得等。”
薛满的钓技确实好,浮标刚一沉动,他手腕轻扬,银亮的鱼便带着水花跃出水面,在竹篓里扑腾不休。
不过小半个时辰,篓里已攒了五六条肥美的鱼,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可身旁的小梅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他握着钓竿的姿势有些拘谨,目光落在水面上,却不像在留意浮标,倒像是透过那片清波,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薛满心内不由奇怪,小梅向来对新鲜事充满好奇,今日怎么这般沉郁?
“小梅,”
他放柔了声音,“若是不喜欢钓鱼,我们就换旁的。”
“没有。”
小梅立刻摇头,视线落回自己纹丝不动的浮标上,眉头轻轻蹙起,“只是我总也钓不上来。”
“耐心等等就好。”
薛满笑着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指尖触到的发丝柔软蓬松,“鱼儿总会上钩的。”
是呀,只要有耐心,鱼儿总会上钩的。
你喜欢的是你那师兄又如何?如今日日与你相伴的人是我。
总有一日,你的眼里心里,只会有我一人。
思及此,小梅终于舒展开眉头,抬头望薛满时,眼底的郁色散尽,只剩清亮的光:“嗯。”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那一直静立的浮标忽然猛地往下一沉,钓线瞬间绷得笔直。
小梅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攥紧钓竿,只觉一股不小的力道从水下传来。
他手上暗暗用劲,稳住竿尾。直到那尾足有小臂长的大鱼破水而出,带着满身水珠在空中划出弧线,重重摔在岸边的草地上。
他眼底瞬间迸出亮闪闪的光,转头望向薛满:“薛满,我钓到了!”
“厉害。”
薛满陪着他一同笑起来,眼底的赞赏毫不掩饰,“我还没钓过这么大的鱼呢。”
他踢了踢竹篓,“小梅,你今日想吃烤鱼吗?”
“不烤。”
小梅突然把鱼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抬眼望过来。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钓上来的鱼,自然是要日日陪着他的,怎能轻易杀了去?
薛满见他把鱼抱得紧实,眼尾还沾着点水汽,不由失笑:“那就不烤,听你的。”
话音未落,那大鱼突然猛地一挣,滑腻的身体从小梅手心里挣脱出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随即一个翻身,竟蹦跳着滚回了水里,尾鳍一摆便没了踪影。
“我的鱼!”
小梅惊呼一声,想也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水花四溅中,他扑腾着朝鱼消失的方向追去。
薛满起初还含笑看着,只当他是玩闹,可眼看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散去,小梅沉下去的地方迟迟不见人影浮上来换气,他心头猛地一紧。
他还没教过小梅游泳,也不曾教过对方避水诀的心法。
薛满再也笑不出来,纵身跃入水中。
河水看着清澈,底下却暗流涌动,冰凉的水流瞬间裹住他。
只是一瞬,他已经看到了小梅正朝着水底沉去的身影,连忙奋力游过去,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低头渡气过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怀里的人却忽然动了。
小梅猛地睁开眼,那双总是含着些复杂情绪的眸子此刻清亮得惊人,他抬手紧紧环住薛满的腰,不等薛满反应,便主动启唇,深深回应着这个带着水汽的吻。
薛满一愣,手上捏着避水诀的动作都顿住了。
小梅的吻带着河水的清冽,却又烫得惊人。
他环在薛满腰间的手收得极紧,指节都陷进对方湿透的衣襟里,仿佛要将这人牢牢锁在怀里,再不容半分疏离。
河水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视线。
薛满起初还想着换气,可被小梅这带着孤注一掷的力道缠着,喉间的喘息竟也变了调。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急促的心跳,隔着湿透的衣料,一下下撞在自己心口,震得他有些发懵。
直到小梅的呼吸渐渐不稳,吻得也失了章法,薛满才回过神,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后颈,稍稍拉开些距离。
鼻尖相抵,两人都在喘,水汽氤氲了彼此的眼。
薛满指尖凝结的避水诀本已捏到一半,此刻索性将灵力催至极致。
淡青色的光晕自他掌心漫开,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水流温柔地推挤开去。
湍急的河水自两人身侧分流而过,带着细碎的气泡潺潺流淌,头顶的阳光终于穿透水层,与清新的空气一同倾泻而下,在他们周身织就一片暖融融的光网。
他望着怀中人微肿的唇瓣,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却又藏着化不开的纵容,轻轻叹了口气:“小梅,你想同我亲近,何必假装溺水骗我?”
话音未落,他已倾身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小梅的鼻尖,随即覆上那片柔软的唇。
这吻不同于方才情急下的渡气,带着滚烫的热度,裹挟着压抑许久的情愫,一点点漫过唇齿间的缝隙。
小梅起初还想辩解,我不是假装的。
方才随着那大鱼跳入水中时,他确是慌了神,手脚并用地挣扎过,可不知怎的,胸口竟没有半分窒息的憋闷,仿佛天生就能在水中呼吸。
可是,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就是想与薛满亲近,不是在薛满沉溺旧事的酒后,也不是薛满重温旧时记忆的那些恍惚瞬间,而是薛满眼里只有自己的此刻。
不是恍惚中的师兄,至少此刻,薛满的眼里,只有小梅。
小梅不再说话,只抬手勾住薛满的脖颈,用力地回应这个吻。
薛满的吻是克制的温柔,像春日漫过堤岸的溪水,一点点浸润开来,带着珍视与疼惜;小梅的回应却像燎原的野火,热烈而直白,将这些日子藏在眼底的执拗、心底的渴望与惶恐,全都倾注其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滚烫。
缠绵的气息在空气里晕染开来,周遭的景致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幻。
分流的河水渐渐褪去,化作漫无边际的花海,各色不知名的花瓣簌簌飘落,沾在他们的发间与衣上;悬在头顶的太阳也悄悄敛了光芒,化作一轮皎洁的明月,清辉如水,静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薛满的吻落在小梅眉心时,带着指尖残留的避水诀余温,像春日融雪般一点点漫过微凉的肌肤。
他的动作极轻,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齿尖偶尔擦过眼尾,留下转瞬即逝的痒意。
小梅的脊背倏地绷紧,细碎的颤抖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像被风拂过的花枝。
他将脸埋在薛满颈窝,喉间溢出细碎的渴求的呜咽,然后化作含糊的喘息。
月光穿过花海落在他们身上,将小梅泛着薄红的肌肤照得透亮,那些细碎的颤抖混着压抑的呜咽,像落在心湖上的雨,一圈圈漾开,缠得薛满心口发闷。
他抬手按住小梅不安分的手,吻变得更深,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将那些细碎的声响全都吞进了喉咙里。
在这片被月光与花香笼罩的天地里,小梅闭上眼,将自己全然交托出去。
他能感觉到薛满的手穿过他的发,带着珍视的力道,将他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之中。
月光流淌,花影婆娑,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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