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什么叫“您说得对,我可能没法再照顾封陵少爷了”?
封陵从里面打开诊室的门,听到的就是李栖筠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年轻的医生站在他身边,看着紧贴在门框边的李栖筠,调侃了一句:
“我看了,他脑袋目前看上去没什么事,不过家属还是带着先去拍两张片子吧。”
“人我给你送到门口了啊,一会该领着人家就领着吧。”
他没有理会站在楼道的汪青蕊与封彦军,好像也无心看热闹,说完话就不管房门外尴尬站着的四个人,潇潇洒洒地关上了门,等待下一位前来就诊的病人。
李栖筠看着依旧站在门边的封陵,见他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心底叹了口气,牵过他的手腕,拉着他慢慢走到了一旁。
封陵顺从地跟他走,只是保持长时间的沉默。两人对依旧站在楼道里的封彦军与汪青蕊都默契地选择了无视,安安静静地走掉了,准备去其他的科室做更加细致的检查。李栖筠牵着封陵的手,想到刚刚自己才说完可能没法照顾他了,封陵这么沉默,想必也是把这话听了个干净——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他也不想再重复了。
他走在封陵的身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闷闷的。如果我真的要离开了,那我不想连这一路都只有沉默。李栖筠深吸口气,率先开口,找话题一样地说:
“我们一会去照一下CT。刚刚医生检查时跟你说了什么?.......封陵,封陵?”
封陵好像终于被他唤醒了一点,他缓缓地转头,看不见的眼睛对着李栖筠说,慢慢地说:
“你说,什么?”
李栖筠看出他状态的不对,停下了脚步,拉着他走到到楼道里一处人少的地方,仰着一点头看着他那张牢牢对准自己的脸,说:
“我是说,医生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封陵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来声音。李栖筠看着他空白的一张脸,心底发酸又发软,拉过他攥紧了的两只手,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好吗?”
不好。
封陵脑子里盘旋着李栖筠刚刚说促会的那句“您说得对,我可能没法再照顾封陵少爷了”,他怀疑自己真是被撞出毛病了,脑袋像是生了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好像一个用心险恶又难以捉摸的病毒,直接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的大脑,让原本正常运行的程序忽然在某一刻卡住、随机彻底崩坏了。
为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为什么觉得别人是对的?
钥匙不是才给的我吗?
他被尖锐的钥匙尖刺得手心生疼,终于唤回来一点清醒,说:
“刚刚他对我说,觉得我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那他的工作就结束了,不想再管我了。”
哪有医生会这么说话?现如今医闹本来就够吓人的,哪有医生会这么丢掉脑子一样说出这些话。
听不出来他话里有话的话,李栖筠的脑袋也可以先送去给医生检查一下了。
见终于躲不过去,李栖筠松开了刚刚握住的封陵的两只手,双臂慢慢环住一点自己,说:
“你刚刚,听到了是吗?”
“是。”封陵偏头笑了一下,气声回答他道:“这有什么好听不到的?”
他脖颈与肩背都呈现出绷紧的状态,简直是在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的攻击性与不满。李栖筠在胸前环着双臂,看着他冷肃锐利的表情,眉间忍不住轻轻动了下。
你听到了啊。
他歪了歪头,走到封陵的面前,放轻了呼吸,认真地仰着头看着他,很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温和却坚定地说:
“我们一会再聊这个好吗,还是先去拍一下片子吧,我担心你的身体。”
他的关心和体贴已经过于驾轻就熟,简直像是刻进了这个人的骨子里,只要他想,就能用温柔攻陷你,再能用懵懂远离你,最后再用冷漠告别你。封陵都没被他真正告别过,只是想到会客室的那天李栖筠流着泪又想自己一个人缩着默默哭泣的下午,听到他这番关心自己的话,到底是明白了他回避推拒的意味。
他又笑了。
因为读懂了李栖筠推拒的不彻底。
封陵慢慢放松了身体,终于不再是方才那样混乱焦躁的状态,从善如流地答了一句好,之后在李栖筠的陪伴下去做了其他项的检查。
等最后一项检查做完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再提及刚刚的敏感话题。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他们走出医院,在楼下的绿化区散步的时候,李栖筠已经在想要不要和他正式提出一下自己的告别,两个人简单拥抱一下,之后就此相忘于江湖算了。
封陵却冷不丁地开口问他:
“我上次送你的玩偶呢?”
“我,”李栖筠刚找到一处长椅,扶着封陵坐下,就被他问得不知所措。他看着夕阳照着的封陵的半张脸,记忆闪回到自己抱着那只带着香气的大白熊玩偶回宿舍,坐在公交上给他拍自己与熊的合照的傍晚。他想到那张根本没有被这个人看见的自拍照,侧过脸,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平静着语气问:
“是需要我还给你吗?”
早就说了,玩偶,是要不怕羁绊的人才能送的。
哈,哈。
封陵听出他声线里的微微颤抖,心软了一瞬,但还是铁着心肠反问他:
“这都能问出来了。”
“你怎么对我就一点都不上心呢?”
“我说过了,送出的东西,做过的事,我是一概都不会反悔的。你可以对我没信心,但是能不能对我稍微有点信任?”
“毕竟我们也算是一起生活过几个星期了。”
他放松了身体,慢慢依靠在长椅上,整个人一扫刚刚在楼道里的紧绷状态,摩挲着手里的盲杖,姿态很闲适。李栖筠看到风吹过封陵的腰,衣服贴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一点腹部的线条。他看着封陵仰着头,头发被风吹得向后,露出额头与眉骨的样子,只觉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清晰又利落,仿佛并没有真正把什么放在眼里过。
这样的人,假如为我混乱过一瞬,是不是也证明,我也是可以......
他心底乱糟糟,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故意让封陵听到自己要离开他,又故意只关心他的伤情无视他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不满的情绪。苍天可鉴,他只是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挽留他,哪怕是一下,只要是一下,只要有这一下......
身边的封陵看不到他闪过慌张的一张脸,只是姿态很懒散,语气又些玩味地问:
“刚刚的问题不回答也行......玩偶呢?”
“我带回到宿舍,洗过之后就抱着睡觉用了。你是需要我还回来吗,”李栖筠迟疑了一下,说:
“主要是我平时抱着它睡觉睡习惯了,有时候还喜欢......有点太私人了。”
“再还给你的话,好像有点不合适。”
“能告诉我去哪里买的吗?我去买个新的还给你。或者如果你接受的话,我把今天的医药费连同那只玩偶的费用一起转给你好吗?”
他一番话说得越发小心翼翼,说到后面已经近乎绝望,可封陵还是狠着心,继续笑着,一字一句地说:
“不能。”
“不接受”
“不可以。”
他看出来了,李栖筠这个人就是吃硬不吃软的货色。
这种人,天生就需要一个可以把他压得死死的人管着。
李栖筠刚刚就是故意的。
故意想看我能为他失控到什么地步,不是么?封陵右手握着盲杖的手柄,上上下下缓缓□□着——这给他一种自己好像在握着一把利器,一把长剑的幻觉。这种被李栖筠随意拨弄两下刺激两下就会失控的感觉让他狂躁又亢奋,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皮层在噼啪作响——因为自己终于看到了李栖筠对他的**。
想看我流泪、红着眼眶、心碎地跪在地上拉住他的手,问:“李栖筠,你能不能不要走吗?”
怎么可能?
封陵仰起头,闭上眼睛,微微皱着眉,竭力和想要拽住李栖筠抱紧他的**做对抗。
李栖筠难得真心实意在乎他一次,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这个机会跑掉。
敢提出离开我,就不能只是看我在那里绝望地挽回你。
你也得痛苦。
下次还敢提吗?
封陵沉浸在自己单方面对李栖筠有的放矢的处决中,又心疼又爽。他忽然觉得李栖筠很不乖,可是这不是坏事。
李栖筠那么好,只是,好像也有一点只有他能看得见的,只有他可以激发出来的,骚。
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态了。
假如他手里握着的不是盲杖,而是一把视作命根子的剑,又或是其他什么样的硬到会让人发疼的物件就好了。
他真的会想插死李栖筠。
李栖筠浑然不知身边静静坐着,甚至一脸面带微笑的男人正在想插死自己这回事。他深呼了一口气,终于看着封陵,定定地开口:
“那我今天回到宿舍把它洗一下,明天......”
“李栖筠,你到底能不能稍微在乎一点我的话?”
封陵叹了口气,说:
“说了不后悔就是不后悔。我不会收回来的。”
“只不过,你既然都要走了,那就再陪我去买一个毛绒玩具吧。”
“做什么?”李栖筠茫然地问。
“当然是送给你啊,”封陵像是被他这个问题打倒了,笑了会才接着说:
“只不过,这次我要在里面放东西。”
“你能接受吗?”
小筠,有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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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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