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李栖筠的“请勿打扰”没有白挂,这个房间过了三天三夜没有人出来。
狭窄的单人床,两个成年男人要紧紧贴在一起才能不掉下来。白色的蚊帐轻柔地笼下来,白色的风扇在天花板上转啊转,李栖筠被封陵从背后抱着,感受到他,热气上了心头,没忍住摇了摇,暗示什么似的,蹭了蹭他。
封陵搂着他,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红透的耳朵,手握住李栖筠,缓缓动作着,听着李栖筠渐重的呼吸,终于失笑道:
“老婆。”
李栖筠心里一麻。
“我是想跟你死在一块,”封陵笑着说:“但我是真怕。”
李栖筠气息都被他掌握在手里,呼吸不稳地问:“你,你怕什么?”
“我怕我要是真做什么,别人到时候发现咱俩的时候,不仅发现咱俩是连在一块死的。”
那不好吗?李栖筠模模糊糊地想。
封陵一直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李栖筠这样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心下触动,手上却加快了动作。李栖筠越来越喘不过来气了,在自己越来越大的喘息声中,他听到封陵贴着自己的耳朵,好像很遗憾地感叹道:
“更怕我再做点什么,你得彻底喘不过来气了。”
李栖筠听出来他又在耍流氓,咬紧牙关胳膊肘向后顶了他一下。
这三天封陵对他是又亲又舔,他对封陵是又抓又咬。俩人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个遍,该摸的不该摸的全摸了个遍,该亲的不该亲的也全都亲了个遍。当然主要被看、被摸、被亲的主要是李栖筠。
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封陵体质太好了,导致他跟自己待了这么久都还是钢铁一样的身躯,不仅能一直对自己为所欲为,还能喂自己喝药喝电解质水,甚至在两个人流了太多汗后,可以面对面抱着滑溜溜的他去洗澡。
难道他就是艾拉尔病毒的天选免疫人?
李栖筠低过头,看向自己身上封陵青筋凸起的小臂,心想我要不要研究一管他的血,看能不能提取一点血清......
他还没想完,身上就是一痛。
“嘶,别吸了,都破皮了。”李栖筠手抓着封陵的头发,见他抬起脸对自己笑了下后,就重新把脸贴了上去,躺在上面对自己眨了眨眼,李栖筠从中解读出一点卖萌和孩子般的气息,心又软下来,准备抬手抱抱他。结果他下一秒就眼睁睁看着封陵用睫毛扫了扫自己已经没法看的身体,然后重新埋了下去。
所以,刚刚,是,是挑衅吧?
李栖筠气笑了。
他一边被封陵舔,一边故意道:“艾拉尔病毒感染初期患者会大量出血,先是皮肤下会渗出血样,然后是身体的每个口子都流血不止,说是七窍流血也不为过。之后是体内器官败坏,消化器官会溶解成一滩血,肺会变白,大脑也会化成水。”李栖筠像是事不关己地对着封陵说:
“就你现在,嘶,你现在舔的那底下,说不定已经变白了,知道吗你?还舔?”
封陵抬眸,像只狼似的盯了他一会,埋得更深了。
李栖筠欲哭无泪了,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流着汗,心想我怎么这么惨啊,我都快死了,都这样了,还把封陵骂爽了。
这些日子没人来打扰他们,只有固定时间的敲门声和送饭的提醒。李栖筠看着封陵披起一条浴袍去门口拿饭,见他从地板上拎起两个饭盒,正想说这像不像我和你在封家的时候?只不过这次是你给我送饭了哈哈。等等,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个饭盒,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俩一直在一个房间没出去还在一起过夜了?
封陵乐不可支地看着他,扶起李栖筠给他喂饭,他看着李栖筠一脸石化地嚼了几口清淡的饭菜咽下去,等到又哄人多吃了几口,见他终于不吃了,自己才接过来吃。李栖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刚刚来送饭的,是谁啊?”
人都是送来饭放在地上就走的,和我根本就没有接触啊傻老婆。封陵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故意道:
“不知道,好像是个小孩,嗯,应该也是华国人,就是走路不太自然。把饭放下就走了。”
李栖筠立刻攥紧了手指,紧张地问:
“好像是,小栾?”
这个名字在李栖筠的世界中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了。
封陵悄悄顶了顶腮,思考了会,好像很好心地说:
“我也不太确定,那孩子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是你说的小栾吗,他是谁?”
李栖筠呆若木鸡地看着封陵下巴上的牙印,脸上的两道抓痕,脖子上的一片草莓印,视线缓缓下移,又看了眼他松松垮垮的浴袍和有碍观瞻的下半身,没有回答他,只觉得自己在基地没法混了。
临了临了,他临死都没法是一个光荣的华国传染病防治医生、四级病毒研究者、基地健康捍卫者、儿童心灵守护者了。
日后如果研究四级病毒的纪实资料,自己只会是一个饥渴的病人,爱挠人的大流氓,爱咬人的大色胚,还给祖国幼小的花朵都带来了过于震撼且不忍直视的心灵冲击啊啊啊。
李栖筠头埋进枕头,彻底不想活了。
封陵终于快笑疯了。
他估计在李栖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都从最开始的沉重变得越来越轻盈了,身体里的热气和烧意都化作了汗水和泪水四流出去。李栖筠被封陵再度扑倒又含住的时候,依旧气喘吁吁地大放厥词:
“现在是病毒感染的第三天,正常来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流血了。你还敢这样......”李栖筠头脑发白地望着天花板,眼睛随着转来转去的风扇,也快晕了,即使如此,他依旧恐吓封陵说:
“到处都会是血,到处流,哪里都是腥的,你没见过那么多血吧,又热,又滑,到处都是,很腥......啊!”
封陵不想再听他回忆这些,咽了下去,用一个吻把李栖筠的记忆唤回来。他温柔地和李栖筠交换了一个充满了李栖筠气息的吻,嘴巴很坏地说:
“嗯,确实是腥的。”
说完就被李栖筠扇了一巴掌,踹下了床。
他又被李栖筠嫌弃了。
***
西蒙先生喝了口啤酒,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前些日子的病历资料。
难得近几天没有新的感染者,他终于能放松一会。而且昨天还和华国来的大老板吃了顿饭,又给病毒研究项目拉来了不少投资。他翻看着手边的病例分析,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都是李栖筠在工作结束后单独整理后的文字和图片内容。前阵子的清晨,他被这个年轻人叫住,被问自己有没有时间看一下他写的分析报告。
“你给我看?”西蒙觉得很有趣,拿着厚厚一沓纸,翻了两眼,笑着问李栖筠:“这些东西,你自己都可以拿来发表论文了。给我看,不担心吗?”
“比起这个,我相信您的人品。”李栖筠平静地回答他:“而且您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更担心的是病毒再得不到控制,我们都得完蛋。那时候扯什么都是后话了。”
西蒙拍了拍他肩膀,很骄傲地说:
“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李,你的国家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
西蒙在美好的回忆中翻阅着详实严谨的病毒分析,他戴上了近视镜,拿起一支钢笔,准备记一下自己的想法,突然房门被人敲响了。
“西蒙医生,不好了。”萨拉医生一脸惊恐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基地里有新的人病倒了。”
听到那个基金会来的老板病倒的时候,西蒙又气又绝望——我们的投资啊,是不是得打水飘了?
听说他是被李栖筠传染的时候,西蒙险些晕厥。
等等,李栖筠传染了别人,那不是李栖筠也病了?
西蒙医生气到无以复加了。
我不管你俩谁传染的谁,怎么把这么一个得力干将和好苗子给我整倒了?
西蒙医生忍了好几天,理智上虽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在基地劳累太久免疫力还低下的李栖筠把人家大老板给传染了,情感上却一个劲的埋怨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人一来Jelly就出事了。因此等到俩人在李栖筠的小屋里待到第四天,李栖筠终于回过神来,用自己房间内自备的检测工具测出来两个人都没感染病毒,戴着口罩双双来办公室给他道歉的时候,他也一直没什么好气,对着封陵横挑鼻子竖挑眼。
“哼,”西蒙鼻子里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封陵,现在在他的眼里这个颇具人道主义的大老板早已变成了坑蒙拐骗传染病防治界的新星清纯小医生的无良资本家,他语气不太好地说:
“时候倒是真巧,你俩一起病了。”
李栖筠瞧出他对封陵的不善,攥住身侧封陵的一只手,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天蓝色的口罩上只露出一双笑着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西蒙先生,是我身体不太好,前几天热伤风了。还传染给了他。”
你还护着他!
西蒙恨铁不成钢啊。
他和眼看自己白菜被猪给拱了白菜还上赶着给猪说话的命苦老农民一样,瞪了封陵一眼,见李栖筠铁了心要护住封陵的架势,行,他心一横,冷笑着对李栖筠就开骂道:
“你还传染给人家,你知不知道人家是大老板,随随便便就能捐出一仓库的我们求爷爷告奶奶都要不来的物资。人家挣多少钱,和我们是一个世界的吗?你怎么想的,传染给人家?”
傻孩子,人家都有爱人了,赶紧撒手吧。哦我的上帝,请宽恕这一切。
“不好意思,西蒙先生。”封陵被李栖筠拉住的那只手慢慢和他十指紧扣,他有些抱歉地说:
“打断一下,我投资不是随随便便的。您也看到了我之前的邮件,是因为我的爱人,当然,我的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就在这。”
他给西蒙示意了一下两个人交握的手。
“而且,您也先别骂他了,”封陵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藏不住尾巴似的笑了:“这是我公司大股东,我都不敢骂。”
什么时候的事?
屋子里剩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惊恐地看着他。
西蒙颤抖着手指,指着李栖筠,叹了几口气,最终哑口无言。
李栖筠手指着自己,看了看封陵,又看了看西蒙,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摇了摇头。
“请不要误会,西蒙先生。”封陵看懂了西蒙的表情,及时解释道:
“栖筠来到这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为了冒险来体验一下抗击传染病的人生,他有多认真对待生命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西蒙不知想到什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封陵继续道:
“我向您说这些不是为了抹杀我爱人的功劳,把他这些日子的辛劳都化作一笔玩票。尽管,富家子弟抛下家产投身四级病毒的防治好像听上去更伟大似的。”
“只是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生命的无常了。我无力也无心劝阻我爱人的事业,这是他的选择。”
“您就当是我懦弱吧,其实股份转让的通知书他还没有签,只是我太想用一点东西牵绊住他,让我能多一点真实感了。”
“您要骂就骂我吧。”
“刚刚,你说的是真的啊?”
李栖筠手牵着手和封陵在基地周边散步,路上偶遇几个非洲的小孩子,听到他们友善的笑声,也让封陵对他们笑笑。
“我到底是多烂,才会让你一直这么没有安全感?”封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不是,不是你的原因。”李栖筠有些急,想给他解释。只是这个事说来话长。他握紧了封陵的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封陵安慰道:
“我知道,宝宝,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封陵站住了,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都知道。”
“如果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我们交给时间好吗?”
李栖筠胡乱点了点头,只是,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还真的有那么多时间吗?处理多了感染案例,李栖筠的心态或多或少也发生了变化,他有些茫然地扯住封陵的一点衣袖,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我,你会认出来我,并且选我吗?”
给我一个答案吧。再不信,我也会说服自己去信的。
“一模一样的你,哪有?”封陵内心又感叹了句笨老婆,嘴上沉吟着说道:
“而且我一定要选吗?”
什么?
还想要齐人之福吗?
李栖筠心悄悄碎裂,三观也悄悄崩塌了。
封陵看着他,无奈地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人抱在了怀里:
“宝宝,你怎么这么傻?”
“你那么怕我做选择的话,我不选了,行吗?”他想到那张和李栖筠细看就会发现截然迥异的脸,认命地说道:
“我不选了。你来选我吧,好吗?”
他不做选择的人了。封陵想,如果自己做什么选择,李栖筠都要付出很大努力才能相信的话,他要做被选择的那一个。
选择权交给李栖筠,他要做的,是李栖筠只要做选择,就会出现的那个说一不二的选项与忠诚现身的标准答案。
封陵接下来的人生是李栖筠给他出的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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