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粉糕的甜香仿佛还萦绕在齿颊,沈临月的心却如同浸在腊月的寒潭里。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对春桃露出了一个比往日更显柔顺依赖的笑容。
“春桃,”她声音细细的,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方才睡着,好像……又梦到些零碎的画面,一闪即逝的,抓不住。”
春桃正收拾食盒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来,目光里带着探询:“小姐梦到什么了?”
“好像……有一片兰花园子,”沈临月蹙着眉,努力回忆的模样,“还有……一支簪子,玉兰花的,很好看。”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梳妆台,那里摆放着不少珠翠,却并无玉兰花的样式。“也不知是不是我从前有的,醒来便忘了,只觉得那样子……有些惦记。”
她小心翼翼地抛出“玉兰花簪”这个饵,观察着春桃的反应。
春桃的神色有瞬间的凝滞,虽然极快便恢复了自然,但那双总是低垂掩饰的眸子里,还是掠过了一丝清晰的波澜。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平缓:“小姐从前首饰繁多,兴许是有一两支玉兰簪子,时日久了,奴婢也记不真切了。您若喜欢,改日奴婢禀了夫人,再打新的便是。”
她在回避!她分明知道那支簪子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兰心”是谁!
沈临月心下更沉,却不再追问,只乖巧地点点头:“嗯,许是我病中胡思乱想罢了。”她适时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倦容。
春桃连忙伺候她躺下,细心掖好被角。在俯身之时,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多宝格底层的那个樟木小匣,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又如常般直起身,退到外间。
沈临月闭上眼,却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试探的结果再明确不过。那个匣子,以及里面的东西,尤其是那支玉兰簪,春桃不仅知情,而且讳莫如深。这背后牵扯的,恐怕远不止坠马一事。
接下来的两日,沈临月能明显感觉到春桃待她更加周到,却也更加沉默,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观察感,变得更为强烈。她甚至发现,春桃擦拭多宝格时,会特意将那个樟木小匣往更角落里挪了挪,用一个大些的珐琅瓶半遮着。
这近乎是此地无银了。
沈临月按捺住再次开匣的冲动,她知道,春桃已经起了疑心,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她将全部精力用在扮演好一个逐渐康复、记忆混沌的侯府千金上,甚至在兄长沈临风来看她时,还试着模仿原主可能有的娇嗔,向他讨要一支“玉兰花”样式的新簪子。
沈临风只当是小女儿家爱美,宠溺地应下,还打趣她总算有了些从前的鲜活气。
这日傍晚,沈临月正由春桃扶着在窗前慢慢踱步活动筋骨,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尖利的哭喊声和婆子们的呵斥。
“怎么回事?”沈临月停下脚步,望向窗外。
春桃侧耳听了片刻,脸色微变,低声道:“听着动静,像是……马房那边出了事。”她扶着沈临月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小姐,外头乱,咱们还是在屋里待着吧。”
马房?
沈临月心头猛地一跳!匣中那张带着朱砂标记的马匹草图瞬间浮现在眼前。
她坚持走到窗边,透过支摘窗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暮色中,几个粗使婆子扭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年轻妇人正往院子外拖,那妇人拼命挣扎,哭喊着:“冤枉!奴婢冤枉啊!不是奴婢!是那马突然就……”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堵住了嘴。
沈临月看得分明,那妇人的背影,依稀是前几日来送过马草料的一个低等仆妇。
“她……她犯了什么事?”沈临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春桃的脸色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听说是照料大小姐您之前骑的那匹马的马妇……方才那马突然口吐白沫,惊厥不已,眼看就不行了。管事查问,便查到她头上,说是……是她照料不力,用了不干净的草料。”
不干净的草料?惊厥不已?眼看就不行了?
这分明是……灭口!
对方动作好快!她这里刚摸到一点线索的边,那边就直接将可能知情、或是能被推出来顶罪的人连同马匹一并处置了!干净利落,狠辣决绝。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这不再是宅院内姐妹间勾心斗角的小打小闹,这是真真切切、能要人性命的杀局!
春桃扶着她手臂的手,也一片冰凉。
主仆二人站在渐浓的暮色里,谁都没有再说话。窗外混乱的声响渐渐远去,最终归于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这片死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
沈临月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无路可退。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从未离开。而她手中那点来自逝者的微末线索,成了她在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脆弱的蛛丝。
她必须更快,更谨慎。在对方下一次出手,将她也彻底湮灭在这片华丽的废墟之前,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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