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川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云逸辰沉睡的脸上。病房里很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平稳却略显虚弱的呼吸。
他看着云逸辰苍白的唇色，还有包扎着纱布的后背微微起伏的弧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小时候寄人篱下，父母早逝，亲戚家的冷眼和排挤是常态，他早就习惯了看人脸色过日子，从没想过会有人为了护着他，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从来没人……这么护着我啊。”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了对方。
白天的画面又涌进脑海——云逸辰把他死死按在怀里，藤鞭落在背上的闷响；他呕出鲜血时，还不忘抬手揉自己的头发；还有那句气若游丝却无比坚定的“别怕，有我在”。
一股暖意从心底淌过，带着点酸涩，又有点滚烫。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云逸辰没受伤的那只手，指尖传来微凉的温度。
“云哥，”他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后怕，却更多的是笃定，“以后换我护着你吧。”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安静又温柔。
宋安川的思绪还缠在白天的惊涛骇浪里，眼皮却越来越沉。从被强行带走的惊惧，到眼睁睁看着云逸辰护着自己挨打的心疼，再到一路跟着救护车奔波、守在诊室里攥紧的拳头……这一天像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撑着下巴，目光还黏在云逸辰的脸上，意识却渐渐模糊。最后实在抵不住倦意，胳膊一软，整个人趴在床边，脸颊贴着微凉的床单，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睡梦中，他似乎还在抓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轻轻勾住了云逸辰垂在床边的手。
后半夜，云逸辰从昏沉中醒来，后背的疼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却在看到床边趴着的人时，瞬间放柔了眼神。宋安川的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安稳，额前的碎发蹭着床单，透着股平日里少见的脆弱。
云逸辰动了动手指，小心翼翼地回握住那只勾着自己的手，动作轻得怕吵醒他。病房里的月光刚好落在宋安川脸上，云逸辰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泛起一阵歉疚——让这小家伙受了这么多罪。
他没再动，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弱温度，听着身边浅浅的呼吸声，竟觉得后背的疼都减轻了些。天亮还早，就让他再睡会儿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安川被这缕刺眼的光亮唤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浑身的酸痛让他想起昨晚是趴在床边睡着的。他撑着胳膊直起身，转头就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云逸辰不知醒了多久，正静静地看着他。
“云哥，你醒了？”宋安川心头一松，连忙凑过去，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又怕碰疼他，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轻声问，“感觉怎么样？后背还疼得厉害吗？”
云逸辰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眼底带着笑意：“好多了，没那么疼了。”他动了动手指，握住宋安川的手，“你趴了一夜？胳膊麻了吧？”
“没事没事。”宋安川摇摇头，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你饿不饿？医院楼下有家早餐铺，馄饨做得特别鲜，我去给你买一碗？”
“好啊。”云逸辰应着，又补充道，“顺便买点你自己想吃的，别光想着我。”
宋安川心里一暖，用力点头：“知道啦！那我快去快回。”他帮云逸辰掖了掖被角，确认输液管没被压住，才转身快步走出病房。
走廊里已经有了清晨的脚步声，宋安川下楼时脚步轻快，心里盘算着要多买一笼蒸饺——云哥以前说过喜欢吃带点汤汁的馅。阳光落在他身上，驱散了昨夜的阴霾，他想着病房里等着的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宋安川拎着早餐快步回到病房，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先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绕到病床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扶着云逸辰的后背：“云哥，慢点起，我给你垫个靠枕。”
他从柜子里翻出软枕塞在云逸辰腰后，确认他坐得稳当，才打开餐盒。热气腾腾的馄饨浮在清亮的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旁边一笼蒸饺冒着白汽，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粉嫩的馅。
“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宋安川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递到云逸辰嘴边。
云逸辰没动，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略显疲惫的脸，轻声说：“你也吃，一起。”
宋安川哦了一声，自己也拿起勺子，却还是先顾着往云逸辰碗里夹蒸饺：“这个馅是你喜欢的，带点汤汁。”
云逸辰咬下馄饨，温热的汤汁滑进喉咙，熨帖了一夜的干涩。他看着宋安川小口扒饭，时不时抬头看自己一眼，像只时刻留意主人动静的小狗，眼底不由得漾起暖意。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抬手，轻轻擦去宋安川嘴角沾着的汤汁。
宋安川愣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心里却像被刚才那一下触碰烫得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混着食物的香气，昨夜的伤痛仿佛都被这清晨的安稳冲淡了许多。
早餐的餐盒被收拾干净，宋安川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碗边缘，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云哥，昨天……你为什么非要护着我啊？我都说了我能扛，大不了受几鞭，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他抬眼，认真地看着云逸辰：“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一定会做到。”
云逸辰靠在枕头上，闻言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藏着化不开的温柔：“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他想起之前宋安川实践时，自己只是象征性敲了下他的团子，小家伙都红着眼眶吸鼻子的模样，“上次我用戒尺打了你几下，你都疼得直躲，真挨了藤鞭，怕是要哭到昏过去。”
宋安川被戳中旧事，脸颊微红，却还是梗着脖子辩解：“那不一样！昨天那种情况，我肯定能忍住……”
“忍不住也不用忍。”云逸辰打断他，声音放轻了些，“有我在，就轮不到你受这份罪。”他看着宋安川瞬间红了的眼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小子，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
宋安川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哽咽：“哪有什么应该的……”
可心里那片被暖意浸透着的地方，却比早餐的热汤还要滚烫——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云逸辰看着他埋在膝盖上的发顶，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却藏着认真：“说起来，昨天你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扑过来挡在我面前，一个劲地说‘都是我的错’，求他们别打我……”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床单，语气软下来：“那会儿我看着你发抖的肩膀，倒真觉得……挨这几鞭，值了。”
宋安川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那不是应该的吗？你是为了我才……”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云逸辰打断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在那种时候，你没只顾着自己躲，还想着护着我，这份心，我记着。”
宋安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头，手指抠着床单的纹路，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往上扬。原来自己那点笨拙的保护，他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阳光晒得人暖暖的，后背的疼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尖锐了。云逸辰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这场皮肉之苦换来的东西，比他想象中更珍贵。
宋安川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淬了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云哥，以后换我保护你。我会好好学东西，会变得厉害起来，绝对不会再让你为了我受伤了。”他攥紧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白，像是在给自己立誓。
云逸辰被他这股较真的劲儿看得愣了愣，随即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那笑意里还带着点欣慰。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宋安川的头顶，声音放得很柔：“好，我等着。”
宋安川听到这句回应，瞬间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嘴角却咧得大大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把那点倔强和认真衬得格外鲜活。
云逸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这小家伙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就像当初说“只认他”一样坚定。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看着眼前这张充满朝气的脸，忽然觉得，所有的疼都有了最温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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