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王老师刚宣布完自习的安排，说上午要上《金融风险管理实务》和《高级金融学》，让大家先看书预习，一会儿再去对应的教室。
同学们大多低着头，有的在勾画课本上的重点，有的对着复杂的金融模型皱眉，还有人拿出笔记本，提前写下可能要问的问题。王老师背着手在过道里慢慢走，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学生的书，偶尔轻声指点一两句。
走到第三排时，他停在一个女同学旁边，她正专注地看着《金融风险管理实务》里的风险度量章节，笔尖在纸上快速记着什么。王老师伸出手，像是要指着书上的某个公式，手指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那女同学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书页被带得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很快又低下头，只是肩膀微微绷紧了，再也没动笔。
王老师的手停在半空，几秒钟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身慢慢走出了教室。
孙浩轩的视线刚从讲台方向收回来，心脏还在莫名地跳。他坐在那位女生的斜后方，刚才王老师伸手的瞬间，他看得一清二楚——那根本不是指点书本该有的动作，指尖在女生手背上的停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黏腻感。女生猛地抽手时，他甚至看清了她耳尖瞬间泛起的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慌。
他立刻转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旁边的宋安川，压低声音：“你看见了没？”
宋安川正转着笔，闻言皱起眉：“看见了。手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不适。这时教室里已经起了些细碎的议论声，前排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却能听出明显的愤懑：“刚才那下也太刻意了吧？”“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看女生的眼神总是黏糊糊的，浑身发毛。”“怎么办啊？这才第一节课就这样……”
“可不是么，”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也插了嘴，“上回点名，他盯着女生的名字能多看两秒，还故意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当时就觉得不舒服。”
孙浩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转回头对宋安川说：“你看，不止我们觉得有问题。这老师一看就不正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安川把笔往桌上一拍，语气里满是嫌恶：“何止不正经，简直是恶心。上学期那个‘魔王’老师虽然凶，天天点名查作业，至少行得正坐得端，哪像他这样？这货比魔王恶心十倍。”
“可不是嘛，”孙浩轩连连点头，声音里带着点急，“那魔王顶多让人怕，这老师是让人膈应。你看他看女生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太难受了。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忍着吧？”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些，有人提议找辅导员反映，有人担心没证据会被倒打一耙，还有人说要不联合起来下次他再动手动脚就当场怼回去。教室里的气氛彻底变了，刚才还沉浸在金融模型里的紧张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愤怒、不安和无措的躁动，像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了一块脏石头，荡开的涟漪里全是说不出的恶心。
宋安川的目光落在斜前方那个女生身上，她的脸几乎整个埋进摊开的《高级金融学》里，后背绷得像块直板，连肩膀都在微微发颤。他飞快撕下一页草稿纸，笔尖在上面划了几个字，揉成小团，趁着教室里的议论声，轻轻往女生那边一丢。
纸团落在女生的书页边缘，她顿了顿，迟疑着捡起来，展开的手指还在发抖。看清上面的字——“林志玲，别难过，不是你的错”——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按了按，没抬头，只是把纸团小心地塞进了课本夹层。
就在这时，班长苏雅琴“啪”地合上笔记本，猛地站了起来。她个子不算高，声音却清亮得很：“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想办法换老师！”
“对！换老师！”立刻有人附和，教室里的议论声瞬间拔高，愤怒压过了先前的不安。但很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冒出来：“可……可我听上届学长说，这老师后台硬得很，跟系里领导沾亲带故的，我们能成吗？”
这话一出，刚燃起来的火苗像是被泼了瓢冷水，不少人脸上露出犹豫。宋安川敲了敲桌子，扬声道：“怕什么？他有关系，我们有证据。搞个匿名投诉信，直接递到主任或者校长那儿去，怎么样？”
“匿名投诉？”有人眼睛亮了亮，“这法子倒是稳妥，可万一领导觉得是我们小题大做，不相信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宋安川嗤了一声，“教室前后都有监控吧？刚才他动手那一下，说不定就拍下来了。往后上课，我们每个人都备着录音，他要是再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做些出格的动作，全给他录下来。证据在手，还怕没人信？”
苏雅琴点点头，目光扫过全班同学：“大家觉得宋安川的提议可行吗？要是觉得行，我们就按这个思路来办。”她顿了顿，语气坚定，“多一个人受委屈，就可能有更多人遭殃，这事必须解决。”
教室里静了几秒，有人低头小声跟旁边的人交换意见，很快，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来：“我觉得行，总比忍着强。”“就这么办吧，确实没更好的法子了。”“对，收集证据，不信告不倒他！”
林志玲慢慢抬起头，眼角还有点红，她看向宋安川，又看向站在讲台上的苏雅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只是悄悄挺直了背。
宋安川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平稳却带着股笃定：“刚才那一下，他真要狡辩，大可以说是讲题时不小心碰到的，光凭这个未必能锤死他。”他顿了顿，扫了眼教室里的同学，“这样，咱们先不急着递投诉信。教室里藏个录音笔，大家也都留个心眼，往后他再有什么不对劲的言行，全录下来。等抓着更实的把柄，时机就成熟了。”
他特意看向几个女生，语气重了些：“这段时间，你们都先保护好自己，离他远点，别给任何可乘之机。”
这话刚落，苏雅琴从讲台上坐下来时，朝他投过来一个带着赞许的眼神，那目光里有认同，也有“就该这样”的默契。她整理了下课本，扬声说：“那就按宋安川说的来。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课吧。”
同学们应声而动，收拾书本的声音里少了刚才的躁动，多了点沉下来的决心。孙浩轩赶紧凑到宋安川旁边，压低声音啧啧道：“宋哥可以啊，这脑子转得够快，刚才我都快急懵了。”
宋安川正把录音笔往笔袋里塞，闻言摆了摆手，嘴角勾着点不屑：“没什么。”他抬眼瞥了眼门口方向，声音冷了几分，“主要是看那姓王的不顺眼，从他进教室起，那眼神就没安好心。”
说话间，他已经背起了书包，动作利落地起身。孙浩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那点让人膈应的插曲，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底气冲淡了些。
两节课的时间在紧绷的气氛里过得飞快，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几乎是立刻动了起来。孙浩轩和傅伟杰一左一右架住宋安川的胳膊，傅伟杰晃着手里的饭卡，兴冲冲地说：“听说食堂这学期换了个掌勺的，新出了好几个硬菜，快去尝尝！”
孙浩轩也跟着点头：“去晚了估计就得排大长队，走走走！”
宋安川被他俩半拖半拽地往食堂走，刚才那点凝重的心思被这阵仗冲淡了些，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刚进食堂，喧闹的人声和饭菜香气扑面而来，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特别设置的提示音。
他心里一动，赶紧摸出手机点开，果然是云逸辰发来的消息：“宝贝下课了吗？中午吃好点，钱不够我再给你转。”
宋安川的耳尖“腾”地一下就红了，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打：“不用了云哥，我钱够，你之前给过我的。你也要按时吃饭啊。”想了想，又从表情包里挑了个揣着手歪头笑的小猫发过去。
那边几乎是秒回：“那就好。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工作。”
简单几个字，却让宋安川心里熨帖了不少。他收起手机，抬头看见孙浩轩和傅伟杰已经排在打饭队伍后面朝他招手，便快步走了过去。
“看啥呢？”孙浩轩挤眉弄眼地问。
“没什么，”宋安川含糊了一句，把手机往兜里塞了塞，“赶紧打饭吧，闻着这糖醋排骨味儿，我都饿了。”
队伍慢慢往前挪，食堂里的热闹像是一层软乎乎的垫子，暂时盖住了上午那点不快。宋安川看着窗口里蒸腾的热气，心里想着云逸辰此刻大概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不管那个王老师怎么样，至少生活里还有这些踏实又温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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