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川是被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轻轻唤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腰,原本萦绕不去的酸胀感减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轻微的钝意。他侧过身,触到腰侧一个温热的硬块——是那个灌了热水的绒布热水袋,此刻温度刚刚好,像只温顺的小猫蜷在那里,把暖意一点点渗进骨子里。
他慢慢坐起身,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到腰际,带着阳光晒过的淡淡味道。缓了几秒,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挪到楼梯口。还没往下走,一股浓郁醇厚的鸡汤香就顺着空气飘了上来,混着点姜的微辣和红枣的甜香,勾得人胃里轻轻动了一下。
“醒啦?”楼下传来云逸辰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腰好点没?”
宋安川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去,抬眼就看见云逸辰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个汤勺,嘴角沾了点浅浅的油渍。“好多了,”他声音还有点刚醒的微哑,目光扫过灶上咕嘟冒泡的砂锅,“你鸡汤好了吗?”
“嗯,你腰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还没等等。”云逸辰转过身往锅里搅了搅,白色的雾气腾起来,模糊了他的眉眼,“快好了,你先去沙发上歇会儿,玩会儿手机或者看看电视,好了我叫你。”
宋安川没反驳,走到客厅陷进沙发里。沙发垫软软的,陷下去一个舒服的弧度。他摸过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常看的软件刷着,耳边是厨房传来的轻微声响——汤勺碰着锅沿的叮当声,水流过玻璃的哗啦声,还有云逸辰偶尔哼两句不成调的歌。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腿上,暖融融的,刚才热水袋留下的余温还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
厨房里的砂锅还在微微冒着热气,云逸辰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扬声朝客厅喊:“宝贝,来吃饭啦。”
宋安川正刷到一条有趣的视频,闻言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随手按了锁屏。“好嘞。”他应着起身,步子比刚才轻快了不少,走到餐桌旁顺势坐下。刚要往后靠,云逸辰已经拎着个软乎乎的靠垫塞到他椅背上,“垫着舒服点,腰能少使劲。”
桌上摆得简单,一大盆乌鸡汤放在中间,旁边是两碟清炒时蔬,还有一碗白米饭。云逸辰拿起他的碗,满满盛了一碗汤,金黄的油花浮在上面,汤里卧着红枣和枸杞,炖得酥烂的乌鸡腿露出一点白肉。
宋安川凑过去吹了吹,热气拂过鼻尖,那股醇厚的香味更浓了。他小心抿了一小口,滚烫的汤汁滑进喉咙,乌鸡汤的鲜美混着红枣的清甜在舌尖炸开,暖得人胃里都舒展了。“哇哦,”他眼睛亮了亮,抬眼看向云逸辰,“云哥,你这厨艺真是越来越神了,比外面馆子炖的还香。”
云逸辰正给自己盛饭,闻言笑了笑,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下:“就你会说。”他把饭推过去,“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安川也不客气,筷子一挑就夹起个圆滚滚的鸡腿,油光锃亮的,轻轻一抿肉就脱了骨。他左手抓着鸡腿啃得香,右手端着汤碗小口喝着,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小仓鼠。等鸡腿啃得差不多了,他干脆把剩下的汤倒进米饭里,用勺子拌了拌,连汤带饭扒拉着,不知不觉就吃了满满一碗。
放下空碗时,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才想起什么似的问:“云哥,你这手艺到底哪儿学的?厨艺那么厉害。”
云逸辰正慢条斯理地喝汤,闻言抬眸笑了笑:“以前在国外一个人住,总吃外卖也不是事儿,就自己琢磨着做呗。”他夹了块鸡肉放到宋安川碗里,“合你胃口就好。”
宋安川捧着温热的汤碗,看着碗里漂浮的红枣和枸杞,忽然就出了神。
他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总一个人待着,到了饭点就打开外卖软件,对着满屏的选项划来划去,最后随便点一份凑数。有时候忙起来忘了时间,肚子饿得发慌才想起没吃饭,冷掉的饭菜微波炉转两分钟,囫囵吞枣塞进嘴里,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可现在不一样了。
云逸辰会记得他,特意炖了乌鸡汤;会在他赖床时,把早餐温在锅里;会在他上学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和一碗热汤。他不用再担心忘了吃饭,因为总有人在饭点准时喊他;不用再琢磨晚上吃什么,因为有人会提前问他“想吃辣的还是清淡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留意的疲惫,云逸辰都能看出来,默默给沙发垫加厚,在他身后塞个靠枕。
就像现在,他刚放下碗,云逸辰就递过来一张纸巾,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嘴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宋安川抬头看他,阳光从厨房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云逸辰发梢镀了层金边。那些细碎的、被人放在心尖上惦记的瞬间,像温水慢慢漫过脚背,又悄悄漫到心口,暖得他眼睛有点发热。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不是轰轰烈烈的惊喜,而是藏在一粥一饭里的在意,是渗透在一言一行里的惦记。他低头舀了勺汤,甜味混着暖意滑进喉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泡得发胀,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他想。
云逸辰见宋安川捧着空碗出神,眼神发飘,筷子在碗沿轻轻敲了敲:“宝贝,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宋安川猛地回神,抬眼撞进他带笑的目光里,脸颊微微发烫,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没什么……就是突然在想,你总对我这么好,我该做点什么回赠你才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云逸辰放下汤勺,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上,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他的目光温温柔柔的,像浸在水里的月光:“要说想让你替我完成的事……还真有。”
宋安川眼睛一亮,坐直了些:“你说!我肯定能做到。”
云逸辰却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他的发旋:“傻样。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好好的。”他顿了顿,看穿了似的补充道,“是不是又在琢磨,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你受之有愧?觉得我们之间不够平等,你付出得太少?”
宋安川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感情哪有那么多对等不对等的说法。”云逸辰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像在哄小孩,“不是说你送我一束花,我就得回你一盒糖,才算公平。其实你能为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他拿起宋安川的手,轻轻捏了捏:“只要你还喜欢我,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哪怕你就安安静静待着,什么都不做,我也想对你好。这不是刻意讨好,是本能啊,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自然。”
见宋安川还是低着头,他又往前凑了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知道你心思重,总爱胡思乱想。可宝贝,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多点信心。你很好,真的很好——你的存在本身,就值得被好好爱着。别总纠结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我们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我的就是你的,对你好,就是对我自己好,懂吗?”
温热的呼吸拂在宋安川脸上,他眨了眨眼,眼眶有点发热,反手握住云逸辰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云逸辰说着,伸手轻轻一拉,宋安川就顺着他的力道跌进了怀里。他的手臂收得很紧,把人牢牢圈在胸前,下巴抵在宋安川发顶,声音带着胸腔震动的暖意。
“你知道吗,”他缓缓开口,指尖摩挲着宋安川后背的衣料,“我这人耐心其实不多,以前同事总说我急脾气,一点小事就能炸。但这些年,我的耐心好像都攒着给你了——你赖床的时候,我等;你慢吞吞吃饭的时候,我等;你闹别扭闷着不说话的时候,我还是愿意等。”
宋安川在他怀里动了动,鼻尖蹭到他胸口的棉布,闻到熟悉的雪松香。
“还有爱人的能力,”云逸辰又说,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以前觉得谈恋爱麻烦,应付人太累,直到遇见你才明白,原来我这点可怜的爱人能力,刚好够围着你转。给你做饭,给你暖热水袋,看你吃得开心就觉得值,这些事换了别人,我大概连试都懒得试。”
他顿了顿,手指抬起宋安川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浓墨,又藏着点无奈的笑意:“我脾气是不好,以前跟人吵架能冷战三天不说话。但对你,我发过几次火?就算偶尔真有点气,你只要往我面前一站,皱着眉撇撇嘴,或者拉着我袖子轻轻晃两下,我那点火早就跑没影了——舍不得啊,怎么舍得对你动气。”
宋安川的睫毛上沾了点湿意,被他用指腹轻轻拭去。
“这么多年,我在你面前,才敢把所有样子都露出来。会累,会烦,会笨手笨脚,当然也会有坏脾气,但这些真实的、不完美的样子,我只敢给你看。”云逸辰的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所以宝贝,别总跟自己较劲了,好吗?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想去做就去做,别顾虑那么多。在我这儿,你不用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就很好。”
他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些话都揉进对方心里:“听到了吗,宝贝?”
宋安川窝在云逸辰怀里,听着他温热的话语,心像被浸在温水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把脸往云逸辰胸口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嗯,我知道了云哥……”
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小声说:“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笨,不会照顾人,也不知道怎么爱人。以前一个人待惯了,好像连怎么对人好都忘了似的。”
云逸辰闻言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过来,轻轻挠着宋安川的耳膜。他抬手揉了揉宋安川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纵容:“傻小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糟。”
“你说你不会照顾人?”他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宋安川的额头,“那我熬夜改方案的时候,是谁瞪着眼睛拉我起来,非得把我塞进被窝?是谁第二天早上醒得比闹钟还早,在厨房叮叮当当做早餐,还不忘给我泡一杯温乎乎的咖啡,怕我白天犯困?”
宋安川被他说得一愣,那些被自己忽略的小事,被云逸辰一件件数出来,清晰得像就发生在昨天。
“这些不都是照顾吗?”云逸辰的声音放柔了,指尖滑过他的脸颊,“你会记得我不爱吃香菜,记得我胃不好不能喝冰的,记得我随口提过的一件小事……宝贝,这些藏在细节里的惦记,都是你在学着爱人啊。”
他低头,在宋安川发顶印下一个轻吻:“没人天生就会这些的,我们都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你可以慢慢学,我也可以慢慢教。再说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学也没关系,我对你好就够了。”
宋安川抬起头,撞进云逸辰含笑的眼睛里,那里盛着满满的温柔,让他忽然就不那么慌了。他吸了吸鼻子,往云逸辰怀里又靠了靠,小声应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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