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一片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沉浮，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和血腥气味。他猛地从那无边的混沌中惊醒，缓缓睁开双眼，一片阴暗潮湿，心中不由一惊，忍住胸口隐隐传来一阵疼痛，急忙坐起身来。
他环顾四周，一个狭长的石洞里，洞壁上布满了潮湿的青苔，两端皆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头顶上几缕洒落的烛光，勉强照亮了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以及泥土和某种不知名药草的混合气息，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你醒了？”一个熟悉又带着一丝欣喜的声音从角落的阴影中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子萤？”午哑下意识地叫道，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是子萤，”一个脸上蒙着一层轻纱的女子从阴影中走了过来，“我是牡丹！子萤，又是哪位姑娘？”
“牡丹？”午哑脑海中画面切换，反应了过来。他抬起头，盯着那走近的婀娜身影，警惕地问道：“你为什么带着面纱？”
牡丹声音忽带上了一丝羞涩地，轻声道：“我受伤了……不想让人看见。”
午哑有些不解，但没有再问。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未开口，牡丹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忙道：“你满脸是血，所以我帮你取了下来。”
“嗯。”午哑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牡丹轻声道：“一个暂时躲藏的地方。”说罢，她盯着午哑，看了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午哑，带着一丝惊讶地问道：“没想到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这么快就醒来。”
午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肋下钝痛的位置，脑海浮现出渔夫最后的一击。牡丹看着他的动作，继续道：“只断了两根肋骨，万幸的是，断骨没有伤到内脏，否则就危险了。”
“嗯。”午哑点了点头，“多谢你了。”说罢，他撑着床板，刚想起身，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闷哼，一层细密的冷汗从额头也渗了出来。
牡丹见状，连忙伸手挡住了他，不容置疑地说道：“别急，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你要多躺着休息，尽快恢复。我们正好也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午哑重新靠着岸壁坐好，这时才发现原本穿着的外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看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午哑，牡丹解释道：“你的衣服上都是血，我刚才拿去清洗了。毕竟这里是我的藏身之处，没有男人的衣服，你只能先这样了。”
说罢，牡丹一边帮午哑攒着褥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衣服上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我猜，必定是某个青楼女子帮你洗的，对不对？”
“为什么？”午哑心中一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子萤温柔怜人的模样。
“因为这种香料很珍贵，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而且这种香味本身带着一丝暖意，可以……富贵人家也不会公开使用。更何况，你这种人……嗯……人家也不会去招惹。”牡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接着道：“所以，能给你用这种香料的，只能是跟我一样的女子。而且，我闻着这香味很特别，应该是南岸城的某位姑娘了。”
午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
“莫非……就是你刚才误认我的子萤？”牡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好奇。
午哑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答，目光投向了洞口外那一片模糊的阴影，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想她了？”牡丹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午哑将目光从洞外的阴影收了回来，转头看着牡丹，眉梢轻轻一挑，眼神中掠过一抹促狭的光芒，淡淡道：“想你了！”
“可是，你刚才没有看着我啊？”牡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笑，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午哑也笑了笑，说道：“你带着面纱，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他不待牡丹回答，轻叹一声，自嘲地说道：“我只是纳闷，当年遍寻不得，如今不到十天，两次遇到修士，两次被人打得卧床不起。”
牡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午哑胸前的伤口。过了片刻，她才柔声道：“普通人里面，你能战斗到那种程度，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牡丹的安慰让午哑捡起了一些被碾碎的骄傲。他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继续说道：“对了，你是怎么带我逃到这儿的？我只记得自己被渔夫一拳击倒了，后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了。”
牡丹看着午哑，眼神复杂，说道：“你不是修士，自然也是不明白的。不过……”她眼中充满了担忧，继续道：“我们只是暂时安全了。那个渔夫……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他为何能刀枪不入，这怎么可能？”午哑皱紧了眉头。
牡丹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完全刀枪不入。当时你那一剑，也让他受了伤。否则，我们怎能逃出来？其实我的剑……是可以杀了他的。但是，你未曾修行，发挥不出这柄剑真正的威力。”
“真正的威力……”午哑声音低沉，脑海中不由闪过这柄短剑划过空气时的那道寒光，心中对那未知的修行世界又重新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渴望，继续说道：“我当时就觉得你的剑锋利异常，不像普通凡物。”
她低下了头，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剑柄，轻声道：“这柄剑，是我最喜欢的。剑身暗红如血，也更像胭脂，人爱其艳，却不知其刃动魂惊，未及盛放，花已先凋。”
“朱殇？”午哑脱口而出。
牡丹眼神蓦地一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你……你怎么会知道它的名字？”
午哑脑海中闪过一些遥远的画面，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下意识地喃喃道：“朱血不干，殇命不息！”
牡丹眼神中的光芒更亮了几分，抬起头看着午哑，低声道：“你认识这柄剑，就像你认识那古老的图腾一样？”
午哑没有回答，沉默地转过头，望向了深处的黑暗。
两人各自出神。
许久，
竟未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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