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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双簧

献俘礼后,便是凯旋宴。

赵瞻赐宴奉天殿,犒劳功臣,一时间大殿之中杯觥交错,偶有几句笑语,稍稍缓和沉肃的气氛。明明是个凯旋宴,却暗流涌动,众人各怀心思。

容倾立于御座左侧,姿态谦卑,垂着眸子,殿中并无美人献舞,只需他站在那儿,便已是皇帝的某种炫耀。而御座的另一侧,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孟进。这老东西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老眼里闪着精光,也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他与孟进,虽说皆为朝廷里顶顶有名的大珰,可到了这等场合,仍是天子的家奴,只得在近旁伺候,上不得桌子。

一名内侍战战兢兢上前,手中金盘托着炙过的鹿肉,小声颤抖道:“请督主……试菜。”

那内侍年纪小,手一直在抖。容倾瞧小内侍一眼,手中银箸起落,尝了一口鹿肉,只觉腥膻,几欲令他作呕。不过人倒是无碍,便接过盘子,置于案面不显眼的一角。

——赵瞻也不爱吃这般腥膻的玩意儿。

容倾试过菜,目光轻扫,掠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赵珝的身上。年轻的皇子意气风发,正与辽东总兵吴怀英等人交谈甚欢。

他轻轻吐出口气,与孟进默契对视一眼。

时候差不多了。

他们斗了好几年,虽说龌龊颇多,但也算心有灵犀,偶尔唱个双簧戏,无需提早接触,一个眼神便能知对方的意思。

只听孟进笑道:“万岁爷,臣想起一件事儿,想着趁今日大喜一并说了,也好请万岁爷做个主。”

“哦?”赵瞻把玩着手中的酒爵,“何事?”

孟进看了一眼座下的赵珝,小心翼翼道:“臣想起……五殿下早过了就藩的年纪,又在辽东为国效力三年,万岁爷,您看……”

此话一出,大殿登时冷寂下来,乐师似乎也忘了奏乐,只听得殿外冬雪轻落,以及某些人急促的呼吸。众人的视线先落在赵珝身上,等待这位皇子的反应。

赵珝不动声色,给自个倒了一杯酒,利落饮下,而后走至大殿中央,跪地行礼道:“儿臣不孝,功利心重,推脱了就藩的重任,还请父皇责罚。”

赵瞻不答,只是微微皱眉,眯起眼盯着不远处的儿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案。

气氛僵硬,方才开口的孟进自知失言,连忙跪在赵瞻脚边,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满脸堆笑道:“万岁爷明鉴!五殿下何错之有?殿下年纪轻轻,生擒鞑子将领,立下赫赫战功,此乃大孝啊!臣以为,殿下既有军功在身,又已成年,理应就藩,为万岁爷镇守一方,如此一来,尽了皇子的本分,也安稳了江山,这是大燕的福气啊!”

这老东西舌灿莲花,三言两语就把自个摘了出去,恭谨地伏在皇帝脚边,一脸恳切,仿佛他真心为赵珝惋惜。

“容卿。”

赵瞻不咸不淡开了口。

“五郎是你带大的,你觉得如何?”

容倾只瞧了一眼地上的年轻皇子,语调冷清道:“回万岁爷的话,臣以为孟掌印言之有理。依臣之见……五殿下有经略辽东之才,既然如此,不如请殿下就藩辽东,以镇鞑靼、女真。”

他的咬字清晰独特,语气虽说冷淡,可嗓音里的那一抹沙哑,连这一段近乎绝情的话,也多了几分柔情。

赵珝抬头看了他一眼。

容倾忽而有些玩味,他倒也不逃避,大大方方与之对视,试图从赵珝眼里寻到诸如震惊、难过的情绪。

可惜这小兔崽子居然也练出了耐性,一双眸子平静无波,甚至还沉着几分莫名其妙的雀跃,看得容倾忍不住蹙眉,当即移开了视线。

“哎呦!”孟进闻言,一脸的心疼,“容秉笔,殿下好歹是您看着长大的,何至于如此狠心?殿下金枝玉叶,刚立下战功,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鞑子风里来、雨里去,岂能再去苦寒之地受苦?”

老东西说着说着,眼里竟流下两行清泪,一面用袖口拭泪,一面哽咽道:“臣斗胆,既然万岁爷一片慈父之心,合该赏殿下一个江南鱼米之乡,教殿下好生休养、享享清福……”他膝行几步,面向群臣,目光恳切,“吴总兵、胡阁老,您二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怀英哪敢多言,只得道:“臣一介武夫,于宗室之事不甚清楚,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至于另一位胡阁老……

容倾的目光落在那位老人的身上,手指轻轻攥紧了袖子。

胡长庸,时任内阁首辅,兼任礼部尚书,比起孟进那种一团和气的白面老人长相,他则是个过分严肃的干瘦老头儿,下颌有一簇花白的羊角胡子。

这位胡阁老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道:“臣以为……孟掌印与容秉笔,虽说各有其理,但仍有失偏颇。”

此话一出,赵瞻的脸上浮出一抹笑,似乎很是感兴趣:“胡爱卿,此话怎讲?”

孟进笑容一僵,容倾仍是神色宁静,至于赵珝……

他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似话题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只听胡长庸严肃道:“五殿下有不世之功,于国于民,皆为大幸。不过皇子就藩一事,并非是赏赐,而是殿下的职责,于何处就藩,应首选朝廷重地,而非富庶之乡——”

“容秉笔的提议极好。”

赵珝终于出了声。他打断首辅的话,不卑不亢抬起头,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不瞒父皇说,儿臣在辽东三年,并不觉得有多苦。那儿是个宝地,黑水白山,野物颇多,若非冬日漫长,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况且鞑虏不过是暂且撤退,若防守不当,日后必卷土重来。儿臣愿重返辽东,为父皇永镇北方门户!”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派坦荡,连胡长庸也不由得露出意外的神情,抚摸胡须的手一顿,讷讷道:“殿下……”

吴怀英一干辽东将士闻言,面上纷纷浮现出几分敬佩,只觉这位皇子一如既往的有血性。

容倾却暗道不妙!

只见他的余光之中,赵瞻的笑容已然渐渐消失,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皇帝眯起眼,身子前倾,语含几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探究:“五郎,你不愿留在京师么?”

赵珝道:“儿臣心意已决。”

疯了。

容倾面上不显,暗地里却攥紧了拳头。

他提议赵珝去辽东,不过是给孟进后头的话搭架子。他演个严厉的长辈,而孟进再哭两下,给赵瞻搭起“慈父”的戏台,一同将赵珝踢出京师。但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有点脱离他的控制了。

赵珝顺着他的话说回辽东,他以为是在赌气,没作声,可重复一遍又是何意?一个皇子,身负军功,又和一干大将关系匪浅……

嫌赵瞻的疑心还不够重么?

这人……想作甚?

容倾深吸一口气,忍住探究的念头,决定冷眼旁观赵珝玩火。

赵瞻问出那句话后,赵珝似乎愣了一下,旋即立时垂下头,语气认真道:“儿臣不敢!京师虽好,是天下最祥和平安的地方,还有儿臣惦念的人……但儿臣不愿做个干吃皇粮的废物,只想去最熟悉的地方,为朝廷尽一份力。”

这话听起来实在情真意切,无可指摘。

赵瞻却轻笑一声:“好一个‘为朝廷尽力’,五郎,你真不愧为朕最懂事的儿子。”

“懂事”二字落音极重。

在场皆是聪明人,如何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

太懂事了。

懂事到反常。

一个立下大功、意气风发的皇子,不求在权力中枢,也不寻江南富庶之地安度余生,反而一心要回辽东那苦寒之地,究竟是“尽忠”,还是“尽孝”?抑或是……别有所图。

赵瞻摩挲着龙椅的扶手,一言不发,只一昧盯着赵珝,目光有如千钧之重,压在一众人的身上。

容倾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得不说,赵珝还是聪明的。

天底下疑心最重的人,便是龙椅上的这位。赵珝若想留京,困难重重,但有一件事,却是可行的——让赵瞻怀疑他。

愈是怀疑,愈是不好放他出去,哪怕留赵珝在京中也有许多不妥,但也确实比天高地远好控制。

容倾不得不承认,赵珝已经长大了。

甚至可以勉强当一当他的对手。

不过论揣摩圣意,赵珝还是太嫩了。

只听赵瞻语气淡淡道:“但若朕不赏功臣,还将人遣往偏远之地,又是个什么理?”皇帝轻轻看一眼胡长庸,然后落回赵珝身上,“诸爱卿所言皆有道理。要不就这样罢,着内阁与礼部,选一处富庶之地,作为你的封邑,至于就藩之期……”

赵瞻忽而笑了笑,意味不明:“便定在三个月后。你尚未娶妻,朕要亲眼看着你大婚成家,携王妃一同就藩。人生大事,不得再拖了!”

旋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面带笑意,目光轻飘飘落在容倾身上,唤道:“容卿。”

容倾低眉顺眼道:“臣在。”

“五郎是你带大的,你最知他的性子,选妃一事,若给皇后,只怕不能尽善尽美。恰好你也熟稔宫中事务,王妃人选,你过几日拟个名单上来。”

容倾闻言手剧烈一抖,浑身的血几乎冻结,可他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笑容浅浅,仿佛对此事早有预料。

而三年前,也是他拟的王妃名单,谁料赵珝见了那单子,泣不成声,抱着他,亲吻他,向他倾诉少年荒谬且热烈的情话。

他绝对不能再让赵珝得逞。

他道:“臣遵旨。”

而赵珝却垂下眼皮,陷入沉默。

“五郎?”赵瞻叩了叩桌案,面上略略不满,“为何不回话?”

“儿臣……”

赵珝抬起头,眼眶通红,浑身剧烈颤抖,他身上那股悲伤和绝望一瞬迸发,令群臣不由得愣在原地,纷纷望向龙椅上的赵瞻。

他像只困兽,咬着牙,强忍泪水,吐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决绝:“父皇,儿臣恕难从命!儿臣心中……早有一人,非他不娶,非他不愿!若不能与之相守……儿臣宁愿就此剃度,一心向佛,还请父皇成全!”

“放肆!”赵瞻终于勃然大怒,一拍桌案,杯盏震动不已,“婚姻大事,岂容你胡闹!赵珝,朕看你在辽东三年,心野了不少……哼。”

皇帝说到一半,忽而神色玩味,怒火似乎平息了不少。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先死死盯着赵珝,又不动声色一扫,掠过一旁垂首默立的红衣大珰。

容倾只觉两眼发黑。

一股冰冷的恐惧淹没他的口鼻,他确定了,赵珝就是疯了,不管不顾,公然挑衅赵瞻,哪怕以这般荒诞的方式……

他喉间涌上几丝腥甜,魂魄几乎离体而去。但他依旧不会失态,旁人看起来,只觉他愈发冷若冰霜,似乎事不关己。

赵珝这哪里是在求一个成全?

不过是想……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罢了。

赵珝:试探一下老登的绿帽癖有没有犯[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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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双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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