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的餐厅,一如既往地华丽而冰冷。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冷光,落在光可鉴人的长餐桌上,也落在顾溪媛精心描画的眉眼间。
她正微微侧身,对着身旁的女子展露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那女子叫林薇,是她“名义上”的女友,此刻正小鸟依人般依偎着她,接受着顾父带着审视意味的打量。
“薇薇刚回国不久,对这边的饮食还不太习惯,爸,您多包涵。”顾溪媛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指尖轻轻拂过林薇的手背。这亲昵的举动,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刺入餐桌另一端那个沉默身影的眼底。
顾诺微。
那个被父亲三年前带回来的“养女”,那个在顾溪媛心中早已被打上“私生女”烙印的入侵者。此刻,她安静得像一个影子,握着银质刀叉的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几乎要嵌入冰冷的金属中。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江倒海的痛苦和足以焚毁一切的嫉妒。
姐姐的笑容,姐姐的触碰,姐姐的温柔软语……这一切,本该是她的梦寐以求,如今却在她面前,毫不吝啬地给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啪嚓——!”
一声突兀的脆响,打破了餐桌上虚伪的平静。
猩红的液体迅速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如同心口淌出的血。顾诺微手中的水晶高脚杯,不知何时竟生生被她捏碎了。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指尖,几滴鲜红的血珠混入酒液,触目惊心。
“啊!”林薇轻呼一声,下意识地往顾溪媛身边缩了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顾诺微身上。
顾父皱起眉头:“诺微,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
顾诺微猛地抬起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破碎的玻璃渣还嵌在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灼热,直直地撞向顾溪媛。
顾溪媛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那眼神……太复杂了。有狼狈,有痛苦,有猝不及防的脆弱,但最深处,似乎还燃烧着一团她看不懂的、滚烫到令她心悸的东西。仅仅是一瞬,顾诺微便飞快地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抱歉,手滑了。”她站起身,指尖还在滴血,“我去处理一下。” 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溪媛看着那道仓皇离开的背影,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她蹙紧秀眉,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真是失礼!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话像是说给父亲和林薇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试图压下刚才那一瞬间怪异的心悸。
她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安抚林薇:“没事,薇薇,别怕。她就是毛手毛脚的。” 她体贴地为林薇夹了一块鲜嫩的鳕鱼,“尝尝这个,你喜欢的。”
林薇刚露出感激的笑容,一个清冷又带着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插了进来。
顾诺微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指尖裹着干净的纱布。她拿起公筷,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精准地夹起一片薄薄的、散发着辛辣气息的姜片,稳稳地放进了林薇面前那只盛着鳕鱼的骨瓷碟中。
“林小姐,”顾诺微的声音很轻,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针,若有似无地扫过顾溪媛瞬间僵住的脸,最终落在林薇错愕的脸上,“姐姐从小有个怪癖,最厌恶姜的味道,沾到一点点都会反胃,连带着……也受不了旁人身上沾染的姜味。您……不介意我帮您加上这个‘调味’吧?” 她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天真的弧度,眼底深处却是一片荒芜的痛楚和**裸的挑衅。
她在宣示主权。用一种隐秘而残忍的方式,告诉这个所谓的“女友”:我比你更了解她,了解她最细微的喜恶,了解她最私密的习惯。你,不过是个外人。
空气瞬间凝固。
林薇的脸色变得尴尬无比,看着碟子里那片突兀的姜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顾溪媛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顾诺微!她竟敢!竟敢用这种方式,当众给她难堪,还拿她的**作为攻击的武器!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心胸狭隘的私生女!她一定是嫉妒!嫉妒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这“完美”的恋情!
“顾!诺!微!”顾溪媛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注意你的分寸!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在顾诺微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告。
顾诺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仿佛被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实质性地刺伤了。她挺直了背脊,迎上顾溪媛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却又被她强行压下,只剩下倔强的苍白和一丝破碎的骄傲。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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