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冰冷的琴房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流淌进来,勾勒出钢琴和坐在琴凳上那个单薄身影的轮廓。
顾诺微的手指重重地砸在黑白的琴键上!
“咚——!”
不成调的、激烈到近乎暴虐的音符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贝多芬的《悲怆》被她弹得支离破碎,每一个砸下的强音都像是她心口炸开的血花,带着绝望的控诉。
姐姐……姐姐……顾溪媛……
为什么?为什么你看着她?为什么你对她笑?为什么你碰她?
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好好看我一眼?
就因为我顶着“私生女”的身份吗?就因为我……是个女孩,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你吗?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砸落在冰冷的琴键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指尖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殷红的血珠渗出纱布,沾染在黑白琴键上,像一幅绝望的抽象画。
“为什么……不能是我……”嘶哑的低泣混在狂暴的琴音里,破碎得不成样子。嫉妒的毒液啃噬着她的心脏,爱而不得的痛苦让她几乎窒息。她恨顾溪媛的冷漠,恨她的误解,更恨自己无法停止这卑微而炽热的爱恋。
与此同时,顶楼的书房并未熄灯。
顾溪媛烦躁地推开面前的文件。晚餐时顾诺微那张苍白倔强又带着破碎感的脸,还有那双盛满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眼睛,总在她眼前晃。那声突兀的碎裂声,那碟被恶意放上姜片的鳕鱼,那冰冷挑衅的话语……像一根根刺,扎得她心烦意乱。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试图让冰冷的夜风驱散心头的燥郁。月光如水,温柔地洒满房间。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书桌一角,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蒙尘的相框。
鬼使神差地,她走过去,拿起了它。
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泛黄。照片里,是年幼的她和……刚被带回顾家不久、怯生生的顾诺微。那是在花园里,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小小的顾诺微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小心翼翼的讨好。而她,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却也没有后来的冰冷敌意,甚至还微微侧身,似乎想把那个小小的身影护在身后一点。
这是她们之间,唯一一张称得上“不那么敌对”的合影。是顾诺微刚来时,管家抓拍的。后来,随着她认定的“私生女”真相在心中扎根,这张照片就被她刻意遗忘在了角落。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上小女孩的脸颊。那时的顾诺微,眼神那么干净,那么……全然地信任着她。顾溪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酸涩的涟漪。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混合着烦躁、困惑,甚至……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刻意压抑的……怀念?
“顾诺微……”她低低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叹息。月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那双总是盛满骄傲和冷意的眼眸深处,此刻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非全然是恨意的微光。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书房虚掩的门缝外,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像,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近乎疯狂的、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冀。
顾诺微只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却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书房外。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对她永远只有冰冷和厌恶的姐姐,在深夜,独自一人,对着她们童年唯一的温情证明……露出了那样复杂难辨的神情?
姐姐指尖摩挲的,是她的脸……
姐姐眼中流淌的,绝不是恨!
那是什么?是……怀念?是……一丝她从未敢奢望的……温柔?
巨大的冲击让顾诺微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呜咽和质问。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让她浑身颤抖:
“原来……姐姐,你也在演?”
你也在……戴着恨我的面具吗?
那面具之下……藏着的,又是什么?
月光穿过门缝,一半照亮了书房内顾溪媛握着相框的侧影,一半照亮了门外顾诺微震惊到失魂的脸庞。隔着一道虚掩的门,两颗戴着名为“误解”与“恨意”面具的心,在无人知晓的暗夜里,第一次因为同一个秘密而剧烈地、失控地共鸣。一场关于爱恨、谎言与真实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它最惊心动魄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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