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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医疗介入与失控的预兆

顾溪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如同投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用近乎自虐的工作强度来麻痹神经,将“南湾新城”项目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掌控,试图用绝对的掌控感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和不安。她屏蔽了所有关于顾宅的消息,屏蔽了“顾诺微”这个名字。仿佛只要不去触碰,昨夜的一切就从未发生。

然而,表面的冰封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破了顾溪媛刻意维持的平静。电话是顾宅的管家打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大小姐,老爷请您……最好回来一趟。二小姐她……情况不太好。”

顾溪媛握着钢笔的手骤然收紧,笔尖在昂贵的文件上划出一道刺目的裂痕。“情况不好?”她的声音冷硬,“父亲不是说了他会处理吗?”

“是……老爷是安排了。但……”管家似乎在斟酌词句,“二小姐从那天之后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拒绝任何人靠近。今天早上……她试图从露台……”管家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顾溪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露台?那个她推开林薇、也被顾诺微“看穿”的露台?顾诺微……她竟然……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恐慌和暴怒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那个疯子!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方式来……来搅乱她的心神?!

“死了吗?”顾溪媛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连她自己都心惊。

“没……没有!被及时发现拉住了!但是情绪非常激动,有自残倾向,撞伤了额头……老爷请了医生,但二小姐非常抗拒,场面很混乱……”管家的声音透着后怕。

顾溪媛猛地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顾诺微在用她的疯狂、她的自毁,向她宣战!向父亲的“处置”宣战!这该死的、阴魂不散的麻烦!

她抓起车钥匙,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冲出了办公室。她必须回去!她要去亲手掐灭这个随时可能引爆、会彻底毁掉她和顾氏的不定时炸弹!

顾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溪媛直接冲上二楼顾诺微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孔武有力的陌生保镖,显然是顾宏远安排的。房间内传来压抑的呜咽和物品破碎的声音。

她一把推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一缩。

顾诺微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穿着单薄的睡衣,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额角有一片刺目的青紫淤肿,渗着血丝。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枕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头受伤绝望的小兽,对周围充满攻击性。地上散落着被砸碎的台灯碎片和水杯残骸。

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医生站在几步之外,显得有些束手无策和焦急。两个女佣试图靠近安抚,却被顾诺微挥舞的手臂和尖锐的抗拒声逼退。

“滚!都滚开!别碰我!!”顾诺微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排斥。

“诺微小姐,您需要处理伤口,也需要镇定……”医生试图劝说。

“我说了滚!!”顾诺微猛地抬起头,凌乱发丝间露出的眼睛,空洞、血红,充满了毁灭性的疯狂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所有人的不信任。她的目光扫过门口的顾溪媛,没有停留,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但那空洞深处,似乎又掠过一丝更深的绝望和……自嘲?

顾溪媛的心被那眼神狠狠刺了一下。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失控的预兆。这样的顾诺微,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危险且不可控。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带着独特韵律的女声在顾溪媛身后响起,打破了房间内胶着的混乱:

“王医生,麻烦您和护士先到外面稍等片刻。顾先生,也请您让这两位女士暂时离开一下。”

顾溪媛猛地回头。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烟灰色羊绒套装,气质沉静而干练。她并非绝色,但五官清晰明朗,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专注,带着一种能穿透纷扰的洞察力,此刻正平静地扫过房间内的狼藉,最终落在角落里的顾诺微身上。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比王医生更专业的深棕色皮质医疗箱,上面有一个简洁的银色徽章印记。

顾宏远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眉头紧锁,对着新来的女子点了点头,示意保镖和女佣退下。王医生如蒙大赦,赶紧带着护士离开了房间。

“苏玥医生,麻烦你了。”顾宏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玥?医生?顾溪媛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父亲请来的?心理医生?她身上没有一般医生那种消毒水味,反而有种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气。她的眼神……太冷静了,冷静得仿佛能看透人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顾溪媛本能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戒备和排斥。她不需要任何外人,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不好糊弄的人,来窥探顾家的丑闻,来剖析她和顾诺微之间那摊污秽!

苏玥仿佛没有感受到顾溪媛冰冷的审视目光。她步履从容地走进房间,在距离顾诺微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贸然靠近。她将医疗箱轻轻放在相对干净的地板上,自己则缓缓地、以一种毫无威胁性的姿势蹲了下来,视线与蜷缩的顾诺微尽量保持平齐。

“顾诺微小姐?”苏玥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叫苏玥。你现在感觉很糟糕,对吗?这里的一切都让你觉得害怕、窒息,没有人值得信任。”

顾诺微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抱着枕头的指关节泛白,头埋得更低,发出压抑的呜咽。

苏玥没有试图再靠近,也没有说空洞的安慰话。她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目光温和而坚定地落在顾诺微身上,像一座沉默而稳固的灯塔,任由对方的风暴肆虐。“没关系,害怕是正常的。我们不需要马上说话,也不需要信任我。我只是在这里,陪着你。你可以继续待在你的角落里,那是你觉得安全的地方。等你觉得……稍微好一点点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看看你额头的伤?它看起来有点疼。”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强迫,只有一种基于事实的关怀和……等待的耐心。

顾溪媛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装模作样!心理医生惯用的伎俩!她倒要看看,这个叫苏玥的女人,要怎么“处理”顾诺微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最好能快点让她安静下来,别耽误她回公司处理南湾项目的重要会议!

然而,出乎顾溪媛意料的是,在苏玥那持续的、无声的、充满接纳意味的“陪伴”下,顾诺微剧烈颤抖的身体,竟然真的……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平复了下来。那充满攻击性的呜咽声,也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她依旧蜷缩着,抱着枕头,但紧绷如弓弦的脊背,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懈。

苏玥依旧没有动,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专注。她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驯兽师,用绝对的耐心和稳定的存在感,安抚着受惊的灵魂。

顾溪媛看着顾诺微在苏玥面前展现出的、从未在她面前有过的微弱平静,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的刺痛感,再次翻涌上来。她厌恶这种失控感,厌恶这个新出现的、似乎能轻易触及顾诺微混乱内核的女人!

苏玥似乎感觉到了顾溪媛冰冷的注视,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顾溪媛审视的、充满戒备和不信任的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汇。

苏玥的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回避,也没有探究八卦的意味,只有一种专业性的冷静观察。她似乎瞬间就接收到了顾溪媛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和极度抗拒的信号。

然后,苏玥对着顾溪媛,几不可察地、非常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一个否定,更像是一个温和的提醒,一个界限的划分——**这里,现在,是属于她和顾诺微的空间。你(顾溪媛)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刺激源。

这个无声的信号,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顾溪媛强撑的冰冷外壳,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新出现的、掌控着局面的苏玥医生眼中,她顾溪媛,对此刻的顾诺微来说,不再是“解决者”,而是“问题”的一部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孤立和……难以言喻的狼狈。她紧抿着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更深的寒意,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高跟鞋踩在走廊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冰冷而急促的回响,仿佛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房间里,只剩下苏玥医生持续而稳定的陪伴,和角落里那个渐渐停止颤抖、却依旧深陷在绝望深渊中的身影。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却照不进顾诺微那双空洞血红的眼睛,也驱不散顾溪媛心头那片越积越厚的阴霾。

苏玥的到来,非但没有平息风暴,反而像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激起了更深、更不可测的涟漪。顾诺微的失控被短暂安抚,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酝酿。顾溪媛的冰封世界,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而她最抗拒的真相和情感,正试图从这道缝隙中,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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