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片尾字幕无声地滚动，屏幕的光暗下来，房间里只剩下玄关处那盏小夜灯和香薰机微弱的光晕。顾溪媛在顾诺微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鼻尖蹭着她颈窝，呼吸间全是令人安心的、属于顾诺微的淡淡气息，混合着羊绒和一点点家里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根……”顾溪媛迷迷糊糊地重复着这个字眼，嘴角无意识地弯起，“这个比喻……顾总监语文水平见长……”
顾诺微低笑，胸腔轻微的震动传递过来。她拉高滑落的披肩，将怀里的人裹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近朱者赤。”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满足。
就在两人几乎要沉入睡眠时，顾溪媛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嗡地震动了一下。光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刺眼。
顾诺微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咕哝道：“别管它……”
顾溪媛却半睁开眼，伸手摸索着拿过手机。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一连好几条。
「媛媛，睡了吗？」 「你爸他……唉，刚才社区通知，说我们这片老城区改造规划基本定了，最快明年开春就可能要启动动迁评估了。」 「[图片]」 「他对着院里那棵银杏树，坐了半个晚上了，烟抽了好几根。劝不动。」图片里，昏黄的院子灯光下，父亲微佝偻的背影对着那棵叶片落尽、枝桠却清晰指向夜空的银杏树，旁边小凳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一种无声的沉重透过屏幕弥漫开来。
睡意瞬间跑光了。顾溪媛坐起身，披肩从肩头滑落。顾诺微也跟着坐起来，就着她的手看了消息和照片，眉头微微蹙起。
“老宅要拆了？”顾诺微的声音清醒了许多。她知道那房子、那院子、尤其是那棵银杏树对顾溪媛、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第一次被顾溪媛正式带回家的地方，是顾父顾母默默接纳她的见证，是顾溪媛整个成长岁月的锚点。
顾溪媛盯着手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她想起父亲虽然总是板着脸，却会默默给那棵树施肥修剪；想起母亲在树下晾晒被子，阳光和银杏叶的味道混在一起；想起去年秋天，她和顾诺微在树下捡叶子，父亲隔着窗户偷看，被母亲打趣……
她打字回复：「妈，你别急，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让他抽吧，别呛着就行。」
消息刚发出去，母亲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顾溪媛连忙接起。
“妈？”
“媛媛……”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一丝哽咽，“你说这……这怎么说拆就要拆了呢？这院子，这树……你爸他嘴上不说，心里难受得很。这刚栽下没几年，好不容易才长得有点样子，明年说不定真能结果了……”
“我知道，妈，我知道。”顾溪媛听着母亲的声音，心里那点闷疼蔓延开来，她下意识地寻求依靠，向后靠进顾诺微温暖的怀里。顾诺微的手臂立刻环住她，给她支撑。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略显沙哑的呵斥：“大晚上的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拆就拆了，政策需要，有什么好啰嗦的！”接着是母亲不服气的小声反驳。
顾溪媛和顾诺微对视一眼，都能想象电话那头老两口的样子。
“妈，”顾溪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你先陪陪爸，我们明天就回去。树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啊？”
又安抚了母亲几句，才挂断电话。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方才的温馨暖意被一种沉甸甸的忧虑取代。香薰机早已停止工作，最后一丝暖香消散在空气里。
顾溪媛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半晌没说话。顾诺微轻轻把她转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她有些失神的脸，指腹擦过她不知何时有点湿润的眼角。
“难受了？”顾诺微的声音很轻。
顾溪媛点点头，又摇摇头，把脸埋进她肩窝：“也不是难受，就是……突然一下，心里空了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连根拔起了。”她想起顾诺微刚才说的“根”，此刻体会得格外深刻。
顾诺微沉默地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沉稳而冷静：“老城区改造是大事，确实很难改变。但树……未必没有办法。”
顾溪媛抬起头看她。
顾诺微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专注和可靠：“我认识一个学长，现在在园林局，专门负责城市规划里的古树名木和特殊植被保护迁移这一块。我明天一早联系他，咨询一下像爸院里这种有特殊情况、虽然树龄不长但对住户有特殊意义的树木，有没有可能申请特殊处理，比如评估后移植到指定的公园或者新的小区绿化里？就算不能留在原地，至少能让它活下去，有个去处。”
她顿了顿，继续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公家没办法，我们也可以自己想办法。打听一下政策允许的范围，我们自己出钱，找专业的团队，把它小心移出来。我们的新房子那边院子大，完全可以种下。或者，问问爸妈愿不愿意换一套带院子的一楼或者别墅？差价我们来补。”
顾溪媛怔怔地看着她。在自己还沉浸在情绪里的时候，顾诺微已经迅速地冷静下来，并且条理清晰地想到了好几种现实可行的方案。她总是这样，看起来清冷，却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最坚实的支撑和最实际的解决办法。
那些空落落的感觉，忽然就被这些话一点点填满了。虽然问题还没有解决，但她知道，她们在一起面对，就一定能有路走。
“可是……那样会不会很麻烦？要花很多钱和精力？”顾溪媛下意识地问。
顾诺微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麻烦又怎么样？钱和精力不就是用来解决麻烦、守护重要的东西的吗？”她语气轻松了些，“再说，那可是咱爸的宝贝树，也是……我们的定情树？”她故意用了调侃的语气，想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
顾溪媛果然被她逗得嘴角弯了一下，心里那块大石头仿佛被撬开了一条缝，透进光来。她重新靠回顾诺微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明天我们一起回去，一起跟爸妈说。”
“好。”顾诺微搂紧她，拉过旁边的毯子盖住两人，“睡吧，养足精神，明天打硬仗。”
窗外的城市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这个夜晚，注定有很多人无眠，但至少她们彼此依靠，有了面对变故的勇气和方向。
未来的不确定依然存在，但爱和担当，就是穿透迷雾最稳定的那束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